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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小说:赤水人家 作者:郑伯田 更新时间:2016/11/6 17:18:08 69. 透过竹林看去,刀削斧劈般的石崖。 一道银亮的流泉,从石壁上垂下。 如墨的潭水。 一条牛犊子大的长毛狗站在潭边狺狺而吠。 小花狗从石板路上一个虎跳,扑向长毛狗,岔声岔调地狂吠。 “呜呜”,“汪汪”的吠叫声中,一大一小两只狗走近,相随着窜上石板路,向竹林深处跑去。 跌落水溅起的雨雾,细细飘落,挂在竹梢,润湿路面。 蹦蹦跳跳走来的米新手里握着长长的竹箫,同心结跳跳窜窜,燃烧的火焰相似。 叶子背着竹篓,走了一头汗水。她停在路边,犹豫了一下,拐弯离开石板路,向潭水走去。 米新看着叶子拐了弯,也跟着她顺坡而下。 潭水边,叶子放下背上的竹篓,坐在青草地上。 米新和她并排坐下,把竹箫凑到了嘴边。 呜呜咽咽的箫声,把《采杜鹃》吹得有些伤感。 雨雾细细洒下来。 崖壁上的太阳有点暴烈。 两人的头顶悬着七彩的霓虹。 叶子揪了一根狗尾巴草,在米新眼皮子底下晃。 米新不理她,继续呜呜咽咽地吹。 叶子把狗尾巴草凑近他是耳朵眼。 米新抬手拨开,重新把竹箫凑近嘴边。 狗尾巴草又临近了耳朵眼。 米新:别闹。 叶子:那,你给我讲讲红军。 米新:嗯。 70.俩人沿着水潭向草深竹密处走去。 《采杜鹃》箫声中加进了配器,曲调跳荡,俏皮。 脚下树棵子越来越密,俩人渐渐走近了红杜鹃的海洋。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 叶子走着,听着,问着,笑着…… 米新一边说,一边比划,时而拿竹箫做枪刺扛在肩上,时而伸着胳膊举着拳头喊口号,时而咔咔地走着正步…… 忽然,眼前一片平平整整的山石,叶子拉着米新的手,趟过密草杂树,走了上去。 暴烈的太阳挂在头顶。 站在石上看去,黑黝黝的潭水就在脚下。 镜头从杜鹃花丛的缝隙里看去,石上的叶子慢慢地解扣子,解裤带,脱鞋子,瞬时间把自己扒了个溜光。 叶子一个鱼跃跳进了水中。 潭中的叶子叫道:米新,快来呀,水不凉,可舒服呢。 叶子向远处游去,激起的浪花溅湿了镜头。 浪花包围着她,向跌落水移去。 叶子一直游到瀑布底下,踩着水任凭跌落水劈头盖脸砸下来,舒服得她“嗷嗷”怪叫。 水中有条硕大的鱼快速游了过来,临近叶子的时候,悠忽间一个漂亮的弧形,又向远处潜去。 叶子伸开双臂,向那条鱼追去,手臂划得风车儿一样。 米新背对着潭水,提起竹篓,甩在背上,喊了声:我去前头等你。 水中的叶子好象没有听见,一边划着,一边大声叫道:来嘛……嗨,快来呀……嗨……嗨……米新……快来呀…… 71.米新的背影已经被竹林遮去,只有他的口哨声还在响着,曲调还是我们熟悉的《采杜鹃》。 水中的叶子一直游到深潭的另一边边,鱼儿不见了踪影。她踩着水,东瞅瞅,西看看,鱼儿看不见,米新也没了踪影。四处张望的叶子,尖声尖调地叫道:米新,不要吓我呀……赶紧出来……赶紧出来……你会不会游水呀……你答应一声嘛……米新……听见没有…… 尖声尖调叫着的叶子,忽然看见了远处小路上一走一颠的米新。 72.叶子披散着头发,头发上滴着水珠,很是狼狈地追上了米新,她一把抓住背篓,大声嚷嚷道:你咋就自己跑了! 米新头也不回地:你洗澡,我能不躲开? 叶子气急败坏地:你不洗也就罢了,歇着你的,跑哪样? 米新停下脚步,转过脸来,看着她,理直气壮地说:红军有纪律,洗澡避女人,更不能看女人洗澡。 叶子从他的背上摘下竹篓,自己背上,气哼哼地说:你是嫌我丑…怕弄丑了你的眼睛…哼,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撩开大步,甩开米新自己向前走去。 73.米新嘻嘻笑着紧追。 习惯了山路的叶子走得极快。 身体刚刚恢复的米新紧跑慢跑,追得气喘吁吁。 一边追,米新一边唠叨:你不知道,叶子,红军的纪律可严明呢。犯了纪律,是要受处分的,严重的还要杀头呢。 叶子头也不回地:看自家女人洗澡,也要杀头吗? 米新:娶媳妇也是有纪律的,得先打报告,领导批准了才算数。 叶子悠地转过身来,瞪圆眼睛,涨红着脸,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是说,我们还…还不算数? 米新故意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眨巴着眼睛,说:等我伤好了,我们一起去追红军,找到了领导,打个报告,领导批准了,找一个最吉利的日子,比如说党的生日,列宁诞辰日,五四纪念日……风风光光地结婚……到时候,请好多领导,请好多同志,还要请好多戴眼镜的同志…… 叶子瞪眼看着他,不说话。 米新继续唠叨:有的同志还要送礼,有送钢笔的,有送笔记本的,有送搪瓷杯子的…… 叶子的脸蛋还绷着,眼角眉梢的怒气已经悄然逝去。 米新不厌其烦地唠叨着:后勤同志送来新被子,新褥子,新军装,炊事员送来大盆的炒菜…… 叶子终于绷不住,“忒”地一声笑了:你们红军是地主老财呀?那么有钱,新这样,新那样的…… 米新:真的,我不骗你。 叶子收回笑容,重新绷起脸蛋,问:你会不会甩大鼻涕一样,把我甩了? 米新还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故意嗫嚅着,说:我还怕你把我甩了呢。红军里头大领导,大知识分子那么多,真怕…真怕到时候,你花了眼睛,花了心…… 叶子怒喝一声:打屁! 旋即,她又笑了,两只手抓住米新的胳膊,摇着:我不该说粗话,米新。 说着,拉着他的手,俩人蹦蹦跳跳,溶进竹林深处,深深浅浅的杜鹃花丛。 74.七八座挤在一起的木楼坐落在谷底的坝子上。 坝子里的稻田蓄满了水,小苗已经有尺把高。 周围的山影、树影倒映在水面上,长毛狗小花狗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两个人的影子也倒映在水面上。 倒映在水面上的影子靠得很近很近,移动得很缓很缓。 音乐起:短笛吹奏的《采杜鹃》,悠扬,跳荡,欢快。 木楼越来越近。 长毛狗忽然箭也似地窜向远处。 小花狗紧随而去。 镜头跟在两个人的身后—— 米新问道:叶子,我们去二舅家,是给哪个做寿? 叶子:老天天。 米新:啥子? 叶子:嘻嘻,你把我们镇雄话,学得差不多啦!告诉你,我妈吔的妈吔,得叫婆婆,是吧? 米新:是呀。 叶子:我婆婆的妈吔得叫祖祖,是吧? 米新:嗯。 叶子:我祖祖的妈吔就得叫老天天了。 米新:那,老天天的妈吔呢? 叶子:叫老万万。 米新:唉哟,我的妈哟,真复杂。那,老万万的妈吔呢? 叶子认真地想了想,说:晓不得,没听说有七世同堂的。 75.木楼的门口,一张竹躺椅,一张竹矮几,老天天就躺在那里,微闭着眼睛。仿佛听见了什么,老天天睁开眼睛,问:哪个? 叶子赶紧趋前:老天天,我是刘叶红。 老天天:你是我的重重? 叶子:我是你的灰灰。 米新站在旁边想笑,又不敢笑,赶忙捂住嘴巴。 老天天:跟你来那后生是哪个? 叶子:他是我女婿…过来,米新,叫老天天。 米新趋前两步,清清脆脆叫了声:老天天! 老天天并不想理他,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闭上了眼睛。 叶子拉了个小竹凳,坐在老天天脚下,轻轻地给她捶腿。 这时候,二舅回来了,背着竹箩,拿着小锄,看着叶子和米新笑了笑,招呼道:来啦! 叶子站起来,取下竹箩。 二舅说:去天楼拿点腊肉、火腿、风干肉,想吃啥子拿啥子。 叶子刚要拔腿,老天天说话了:跟你来那个后生,做啥子营生? 叶子凑到老天天耳朵边边,大声说:他是红军,咱干人的队伍。 老天天瘪咕着嘴说:我知道,我知道,红军,石翼王带的,打四川…我知道……那时候我还年轻,一顿能吃两大碗苞谷饭…… 二舅笑了,对着叶子说:老天天又犯糊涂。石翼王?七十多年啦……快去,叶子,上天楼,想吃啥子,挑拣啥子。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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