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鬼子进山（一）

太阳偏西，满根摸到山下，砸开冰窟窿补充些水，又翻过几座山头，攀上一座悬崖。回头看了看，鬼子早已没了踪影，连枪声也听不见了。他靠着大树坐下，掏出水葫芦喝了几口，掏出干粮慢慢吃着。

花猫美滋滋的啃着野兔，连脑袋也不抬。这是它在冰窟窿边抓到的，满根没有剥夺，让它吃个够。现在它比任何人都金贵，特别是遇到今天这样的危险时，全凭它替自己解围，可不能慢待。也正是自己从来不慢待，花猫才无比忠诚，比亲人还要亲。

这座悬崖并不是老鹰山最险峻的地方，也没有到老鹰山腹地。满根不想也不敢把鬼子引入太深，万一让鬼子占领了老鹰山，那种灾难简直无法想象。不过，他估计鬼子根本到不了这座悬崖，即使千辛万苦爬到这里也得乖乖往回返。再往前全是刀劈斧削的悬崖断谷和高耸入云的大山，自己每次走到这一带腿都发软，何况那些从来没有到过这一带的外族鬼子？当然，如果鬼子继续往前走，那就随他们便，自己远远跟着就是了。如果鬼子往回返，那也得跟着，这一路住着几家猎户，不能让狗日的随便进入猎户家里。

吃了些干粮，满根开始清点战利品。鬼子曹长这把短刀确实不错，不长不短，十分趁手。最主要的是钢口好，把老套筒枪托生生削掉一块，刀刃居然连点痕迹都没有，戏文里的宝刀也不过如此吧？还有这刀鞘也十分精致，上面镶嵌着金黄色的东西，说不定真是金子呢！狗日的小鬼子，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么好的东西？

还有汉奸这把手枪，崭新崭新的，一看就是好枪。可惜自己不会使用，几十颗子弹也派不上用场，只能暂时揣起来。

最趁手也最可靠的还是这杆老套筒。虽然它比自己岁数都大，但自己使惯了，掌握它的脾气秉性，可以说已经跟它融为一体，用起来随心所欲，从不失手。当年爷爷给来老鹰镇巡查的县长进贡了一口大肥野猪和一些黄羊山鸡，县长大为高兴，当场奖给爷爷一杆崭新的套筒步枪和一包子弹。从此后，这杆套筒步枪就成了传家宝，爷爷传给父亲，父亲又传给自己，一直到今天。只可惜枪托被削掉了一块，虽然不影响瞄准，但实在不咋美气，以后得找机会修复一下。

只剩二十几颗子弹了，满根有些郁闷。以前他每次进山都只用十来颗子弹，有时甚至用几颗子弹，小一点的猎物根本舍不得浪费金贵的子弹。现在要面对非常凶残的鬼子，这点子弹实在太少了。鬼子跟野兽不同，他们人多，也很厉害，拿的枪可比这老套筒强多了。

枪膛压满子弹，满根闭上眼睛思谋着。刚才那鬼子即便不死也剩一口气了，短时间内都没法缓过来。一天时间稀里糊涂干掉两个鬼子和一个汉奸，着实提气！若是每天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大仇岂不是很快就能报了？郭家村甚至老鹰镇的鬼子够杀吗？可惜……这只是运气，那两个鬼子都没有防备，才让自己轻易得手。那个汉奸更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不能算作自己的功劳。后面追击的几个鬼子枪法都很好，其他方面应该也不差，不能跟他们太近，一定要从长计议……

过了许久，满根感觉被什么东西拉着，睁开眼睛一看，周围漆黑一片，花猫正在拉扯自己衣襟。他顿时振作精神，抚摸了一下花猫脑袋，开始观察四周。跑了一天，着实有些累，稍一放松就睡着了。好在有花猫，自己才一觉就睡到天黑。

对面山头传来一闪一闪微弱的灯光，满根有些吃惊。这几个鬼子还真他娘的不赖，硬是追了上来，而且方向基本不差。可惜他们不熟悉山林，而且追击的是老鹰山一等一的猎人，这才被拉下小半天的路程。当然，自己这一路并没有刻意去消除痕迹，还有意无意留下许多痕迹，就是想引诱鬼子进来，好找机会收拾狗日的。

天已经黑了，鬼子肯定不会再走了。自己这么熟悉山林晚上都不敢轻易走路，即便走路也要高举火把。这几个鬼子并不笨，就算有手电晚上也不会在山林里乱窜，肯定会在山头上过夜。狗日的，老鹰山不是谁想进就能进来的，当年的土匪没有站住脚，几个小鬼子也休想在老鹰山撒野！满根盯着对面黑森森的山坡，心里细细盘算着。

到了后半夜，满根浑身收拾利索，摸了摸花猫脑袋，悄然往悬崖下面爬去。夜里漆黑一团，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他小心翼翼的挪着脚步，花猫无声无息的跟着，一点点向下攀爬。

下到崖底，满根稍稍停顿了一下，带着花猫继续向对面山坡攀爬。山坡比悬崖缓许多，但却比悬崖更难爬。悬崖上没有多少障碍物，只要熟悉地形，攀爬起来并没多难。可是山坡上丛林茂密，最可怕的是密不透风的灌丛，实在难以逾越。他背起老套筒，手持短刀，在灌丛间来回穿梭，实在无路可走就用短刀悄悄砍出一个小洞钻过去。

山坡并不很长，可满根足足爬了小半夜。五更左右，他爬到一道半人高的石坎下面，悄悄伸出脑袋观察着。

山顶上，一束灯光来回移动着，灯光后面的人影看不清楚。老鹰山的猎人没有用手电的，即使用也不会通宵都亮着，肯定是鬼子。

石坎距山顶不到百米，异常陡峭，没有什么大树，而且灌丛稀疏，视野开阔，只要守住山头，几乎没人能爬上去。估计鬼子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地形，才选择在山头上过夜。不过，这样的地形也有不利之处，一旦有偷袭鬼子只能干瞪眼，因为他们同样下不来。

满根观察了一会，悄悄伸出老套筒对准山顶缓缓移动的灯光扣动了扳机。“呯！”清脆的枪声划过夜空，山顶上的灯光瞬间熄灭，人影也不见了。他迅速俯下身子，趴在地上等待着，期盼有人或东西滚落下来，好发点横财。

“轰……”一颗手雷滚落下来，在石坎上面不远处爆炸。满根吓出一身冷汗，若不是这小小的石坎，今天就得撂在这儿！

“呯呯呯……”山顶上开了火，子弹只朝石坎上落。几只手电筒也照射下来，虽然到石坎已是余光，但也多少能看见些影子。

又一颗手雷在山坡上爆炸，满根再也不敢趴了，翻身就往山下滚。花猫身子小，一个纵跃就不见了踪影。而他只能借助大树的掩护绕着滚爬，速度比花猫慢多了。

山顶上的子弹似乎长了眼睛，总追着满根屁股打。他异常恼火，可又无可奈何，只能躲在树后向下翻滚。他没有开枪还击，老套筒射程已经打不到山顶，不能浪费子弹。可是山顶上的子弹却能精准的打到身后的树干上，小鬼子的步枪比老套筒不知要强多少倍！

一直翻滚到半山坡，距离山顶有几百米了，山顶才慢慢停止射击。满根靠在树后趴着，直想破口大骂！狗日的小鬼子，仗着枪好子弹多，毫无节制的浪费子弹，还不停的扔爆炸的东西，真他娘的败家！幸亏是夜里，山坡林木茂密，鬼子不敢下来追，不然就麻烦了。看来小鬼子还真是不简单，没有绝对把握决不能轻易靠近，万一吃颗子弹或是让那个能爆炸的东西咬一口岂不完蛋了？

但是仇必须要报，否则对不起爷爷奶奶，对不起爹娘，更对不起媳妇，跟那个狗汉奸没啥两样。究竟咋报仇得慢慢思量，首先得搞杆鬼子步枪，有了鬼子的好枪那就不一样了。比如今天要是有杆鬼子好枪，就不必爬那么高，半山腰就可以开枪，何苦受这么多窝囊气？

怎么搞到鬼子好枪？当然得问鬼子要，要是能打死一个鬼子，把鬼子好枪拿过来那是最好。就怕鬼子人多，即便打死也拿不到枪，只能慢慢等机会。当然了，还得学会用鬼子枪，怀里的手枪就不会用，得找人学学。老鹰山的猎手不能只会用老套筒，无论啥样的好枪都应该会使，而且要玩的精熟，要让小鬼子听见名字就浑身发抖！

又向下挪了一段，满根靠在树后闭上眼睛。花猫早就回来，忠实的在身边守候，让他能安安稳稳的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