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和怀念 4、一双皮鞋的记忆

4、一双皮鞋的记忆

现如今，一个人穿双皮鞋，根本不算什么稀罕事，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当三十多年前，我第一次穿上皮鞋，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却不是人人能体会得到的，时间虽然过去三十多年了，至今回想起来，仍宛如昨日。

也许是我出生于云南的西双版纳，那是个亚热带的地方，一年四季没有冷的时候，而只有父母挣工资，有四个小孩上学的家庭，做为孩子，我们也就一年四季不用穿鞋了。

虽然不用穿鞋，但我们这些在亚热带出生的孩子，却天天在有石子的路上奔跑，天天在荆棘丛生的原始森林里穿行，天天在小河里、溪流中以及当地老百姓的水塘里捉鱼摸虾，生活得不亦乐乎。

记得有一次我们十几个小孩子，脱得光光的在老百姓的水塘里捉鱼玩，捉到一半，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有人来啦！然后大家纷纷窜上岸，抱起衣服就一阵乱跑。我也上了岸，抱起衣服就往一片水田里跑，想着跑过水田，对面就是公路，更便于逃窜。那种慌乱，真的是让人慌不择路，至今想来，仍然让人汗颜。

因为慌不择路，刚跑出十来米，就感觉到脚下踢到一样东西，一阵疼痛钻进心房，但却顾不了这么多，仍然一脚跳进水田，往对面的公路奔去。

等到了公路上，觉得安全了，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用力扳起左脚一看，这才吓了一跳，左脚小脚趾跟下，竟然露出了森森白骨。

虽然痛到钻心，但我仍然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没有到卫生所上药包扎，自己悄悄地隐忍着，让伤口自动愈合了，这是关于打赤脚的，最深刻的记忆。

1977年，父母举家迁回了老家，老家不比云南，一到冬天，北风一吹，那寒气能钻到心窝子里，不穿鞋是肯定不行的了。于是，在天气渐渐变冷的时候，爹就给了我一双解放鞋。但这解放鞋在我上夜班的时候，还是不能抵御寒冷，一双脚，常常冻得麻麻的不能自己，好得十五六岁的年纪，经冻，也冻不坏，只是觉得难受一点罢了。

在父母的四个子女当中，我是老大，父母给子女缝新衣服，总是我第一个穿，然后再一个个往下轮。不过，在那时的皇冠体育投注：，也并不是只有我家才这样穿衣服，子女多的家庭，无一不是这样往下轮的。衣服是这样轮，鞋子也是这样轮，那是因为，国家经济不发达，物资供应紧张，人家里的经济条件也都不是很好，就只能从节约方面去节省了。当时有一句最时髦的话，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但衣服是这样，鞋子也是这样。一件衣服，一双鞋子，我穿三年，大弟穿三年，二弟再穿三年，到最后扔的时候，鞋子或衣服总是破烂得不成样子。即便这样，这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用来纳成布鞋底，直到鞋底磨穿了，这布才算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在北风和冰雪中，我穿着那双解放鞋，艰难地熬过了77年的冬天。期间，爹和娘都给我讲过，他们小的时候，在冰雪中打赤脚上学的事。我现在有一双解放鞋穿，应该是要感到相当幸福的了。

在**体制还没有解冻的78年冬天，我被招工了，但是，市场经济的春天也已经在地平线下露出了曙光。

招工后，全部三百多人要集中学习，我趿着一双破旧的解放鞋，准备到当时的肉食加工厂学习，临出门时，父亲递给我一双翻毛皮鞋。

我脱掉解放鞋，穿上皮鞋，感觉到脚上暖暖的，相当的舒服，这是我的双脚平生第一次接触到皮鞋。

这种翻毛皮鞋，在皇冠体育投注：的南方现在很少见了，牛皮做的，有黄色和褐色两种，做工很牢固，当然也有些斤两，穿在脚上，比一般的皮鞋要重。从没有穿过皮鞋的我，第一次穿上这种沉重的皮鞋，感觉到脚上突然有了相当大的力量，脚踩在地上，嗵嗵有声。

听到这嗵嗵的声音，人立马就有了精神，不但脚步迈得很大，也迈得孔武有力，穿上皮鞋，走出家门不远，一阵欣喜就涌上心头。

但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小时，我的脚下就传来疼痛，并且是越来越疼，低头一看，原来脚后跟被磨去了一层粗皮，露出了红红的嫩肉。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新鞋子会打脚，又因为穿上皮鞋后使人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走起路来当然也不会注意那么多，现在，不但磨去了粗皮，连脚后跟都扯得有些酸痛。

恰在此时，会议要改在另外一个地方去开，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哄而散，纷纷往新的开会的地方跑去，似乎去晚了就会把他除名似的。

看到大家都跑起来，我当然没有理由不跟着一起跑。但我脚下是穿着一双沉重的翻毛皮鞋，而且刚刚把脚后跟的皮磨去，疼得相当厉害，现在要跑起来，那疼痛就更可想而知了。

开始，我只是大步流星地跟着大家往外走，渐渐地就落到了后面，在出了那块操场后，我也忍着脚上传来的巨痛，牙一咬，提脚小跑了起来。

心里抱定一个信念；一双鞋，能倔得过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