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安静信贷部里，那扇欧式蔓藤花白磨砂玻璃门突然“砰”的一声被重重地推开，怒不可遏的岳妍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在众人迷惑不解的目光下搜寻着那个肥胖的身影。太多的怨忿已积蓄了太久，现在，火山终于暴发了。姚正铭，你欠我太多，该了结了！

“阿妍！”那个一脸惊喜的胖子屁颠屁颠的一溜小跑迎了上来，还没开口，贴满创可贴的萌脸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荡气回肠的耳光。

紧接着，岳妍使出一招“罗汉折枝”，干净利落的把正铭放到在地，狠狠地踢了起来。踢了好几下觉得不过瘾，又用高跟鞋底朝着胖子的后背踩了下去。

没等一屋子的人反应过来，岳妍已经捋了捋秀发，带着一脸的满足淑女般的踩着一字步离开了，都没挥一挥衣袖，带走一片云彩。

半晌，正铭才**着揉着腰爬起，对一屋子瞠目结舌的同事恼羞成怒道：“看什么？！做事！”

审讯室外的石桌上，大头将一支点好的香烟递给了一脸郁闷的砖头，砖头接过狠狠了吸了一口说：“你以后散烟可不可以别点着了再递给老子？老子的手又没有被拷着，自己会点！你是不是审犯人审惯了？老子又不是你的犯人，搞得老子每次就像是马上要被枪毙一样。”

大头哈哈大笑：“好好好，以后不点给你。对了，我们调取了公园附近的监控看了，证实了你的话，初步判断你不是那个人的同伙。荣荣也确实不是小许撞的，可惜监控距离太远了，看不清陷害你的那个人的样子。你仔细回忆一下，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砖头抓着头皮冥思苦想了半天，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那你最近有没有把电话号码留给过什么人？”

“我的名片满天飞，你也知道我们这种搞技术的，天天拉生意，处处递名片，谁知道会留了给谁电话号码。再说了，要是有人成心想陷害我，会搞不到我的电话号码吗？”单纯的砖头此刻就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那天好心扶起的胖子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嗯，好吧，这些我们也考虑过了，可能还真不是你得罪过什么人，我也问过阿妍了，她说她的前男友姚正铭嫌疑最大，我明天就去会会他。呃，这个姚正铭你认识吗？”

“不认识。”

“你怎么这么木啊，阿妍的前男友也不了解一下。”

“我一个大男人家去问这个干什么嘛？老子心又没有你这么小，追过阿妍的男人那么多，我关心得过来吗？再说了，阿妍肯嫁给我就得了，那么在乎她的过去有什么意思？”

“好，好，你心宽体胖……那你就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快走吧，阿妍还在办证大厅等着你呢。我就不送你们了，还有一堆报告要写呢，你这几天小心点……

客厅的旧沙发上，光头寸师傅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侄子狗熊。

狗熊眼前的寸师傅是一个神汉，当然也有人叫他神棍。就是那种披上袈裟就是和尚，戴上香叶帽就是道士的职业骗子。平日里凡是跟鬼神沾边的事都跟他有关系，无论红白喜事还是阴宅风水，他都能牢牢抓住商机，找到属于自己的角色。这种人的职业特点就是喜欢装神弄鬼，今天还穿着袈裟在超渡亡魂，明天披上道袍就能抓鬼驱邪，遇上吃荤的东家，脱脱袈裟上去就能和人家划拳，总之六根不净，荤素不忌。时下，愿意干这一行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为了给自己的队伍补充新鲜血液，他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侄子。

“狗熊，想好了没有？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三十好几马上就四十的人了，老是这样闲游烂逛的也不是个事啊！”

一脸窘相的狗熊说：“阿六爷（叔），你等我再考虑考虑，你也知道我是个**屁股，跟你一天到晚的念经熬不住，会误了你的大事呢，我肚子里面的水水你也知道，遇着认不得字怎么办，乱念？人家听见打我呢……”

“念个经么嗯嗯啊啊的念就行了嘛，我还不是这么念的，我还不是没有读过什么书，还不是念了这么多年了嘛！”

“阿六爷，还是算了吧，你也认得我是个肉老虎，酒肉和尚，样子也不像是个吃斋念佛的啊，跟着你一天到晚的吃斋也熬不住啊！”

“这不也有不吃斋的法事呀！就算吃斋也就是做法事的时候吃，平时喝酒吃肉谁管你？”

“还是算了吧，跟着你还不成帮你打工了，以前跟着的你时候哪次不是你落大头，就给我几个碎银子。你给我的那点儿碎银子还不够我吃几串烧烤呢。”

“以前是你还小嘛，不会用钱，给你钱怕你拿着去乱花，帮你攒着嘛。这法事又不是天天有，东一场，西一场，东给一点，西给一点，人家给的也少嘛，当然就少了……你要是不放心，以后每场法事得的钱现结给你！”

见狗熊面露犹豫之色，寸师傅再接再厉道：“狗熊，干我们这一行虽然不怎么有人看得起，好歹也是正当职业啊，不会有人保组（公安局）的来抓嘛！你说你现在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那天要是被逮着了，一闷进去随随便便就是四五年不在了，等你出来的时候年纪就一大把了啊！还找得着事情做吗？找不着事情做还不是要来跟着我，那个时候我老了呀，教不动了。趁着这会儿年轻多跟我去做几场，等混出个名堂来自己就可以做了嘛！你说是不是？你看看你，从小就和我一样，脑袋上就没几根毛，要是跟了我，咱爷俩披上袈裟就是和尚，穿上道袍就是道士，真是绝配啊！还愁没生意找上门吗？你说是不是？你好好再想想……”

“好好好，阿六爷，你等我好好想想，你先坐会儿，我憋不住了，解个手，解个手！”

狗熊站起身来，在茶几上随手抓了一本杂志，想去卫生间方便一下，顺便躲一躲眼前这个唠叨的唐僧。就在此时，房门却被“嘭嘭嘭”地敲响了。

“熊哥，熊哥，快开门！”

“是谁啊？”寸师傅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一开门，披着白色浴巾的阿放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哦，阿六爷也在呢，阿六爷你好。熊哥，找件衣服给我，快，找件衣服给我……”

“你这土贼是不是被捉奸在床了？”狗熊随手扔了一件脏衣服给阿放，笑道：“你这个敢腚成器了嘛，都会做‘隔壁的王叔叔’了。”

阿放忿忿地说：“王叔叔你妹！老子就是你隔壁的王叔叔！”

狗熊哈哈大笑，转身走进了阳台的卫生间，关上了门。

狗熊一走，阿放连忙抖掉浴巾，抓起衣服套上，把拉链拉得死死的。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婴儿般粉红的皮肤和残缺的纹身还是让寸师傅看到了，他随口问道：“阿放你的身上是怎么了？怎么红成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阿放搪塞道：“刮了痧，刮了痧……”

在房里转了几圈后，无所事事的阿放看到了狗熊的电脑，便向卫生间里的狗熊大声问道，“熊哥，你的电脑连不连着网？我查查我的彩票。”不等狗熊回答，他就一屁股在电脑前坐下，按下了启动键。

“连着呢，”卫生间里的狗熊说：“你查吧。”

电脑启动的空档，做贼心虚的阿放又有些忐忑不安了。心道：家里是不能回去了，不如先在这里避几天。想到这里，他大声向狗熊说：“熊哥，我在你这里住几天啊！”

“好！住多久都行，反正我一个人住。”

“哦。”阿放想起了身上的纹身，又冲狗熊大喊：“这几天你要帮我搓背啊！”。

“好！我帮你搓背，你帮我捡肥皂啊！”

阿放“哦”了一声，马上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怒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进来浸死你？！”

狗熊哈哈大笑，没有继续出言相激。

一说到在这儿住几天，寸师傅也就心知肚明了，这小子准是又犯什么事了，想来这里躲一阵子。他故意当着阿放的面大声问狗熊：“狗熊，想好了没有？跟着我干不会有人保组的来抓！”

电脑前的阿放白了他一眼，心道：操！这个老神棍，又来拉壮丁了……

此时，电脑已经启动，他联通网络打开网页，从裤兜里掏出彩票专注地对了起来。

见阿放手拿彩票，没话找话的寸师傅问阿放：“阿放，又买彩票了，中过没有，运气好不好啊？”

阿放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从读初中就把早点钱省下来买彩票，这注彩票我追了11年了，连个30块以上的都没中过，你说我运气好不好？**！又下江了……” 那张彩票被他使劲一揉，扔到了地上。

那张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彩票让寸师傅十分欣慰，他语重心长地教训道：“有这个闲钱呀就多买点书瞧瞧，年纪轻轻的要多看点书，我们现在为什么混的这么惨，就是吃了没有文化的亏了！”

出于礼貌，阿放还是点了点头，嘴上却在小声嘀咕着：“他妈的一个老骗子，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系着裤带走出卫生间进入客厅的狗熊听到了阿放的嘀咕，顺手抽出夹在胳肢窝里的那本杂志就往阿放脑袋上拍了下去：“说什么呢？你这个土贼，我家阿六爷是为你好，你还恁么不识好歹！看到没有，这本书上说人类是地球的癌细胞，你就是最核心的癌细胞，杀了你地球和人类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