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长歌刺虎（上）

第四十九章长歌刺虎（上）

黄昏的阳光撒在了深山老林之中，总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阴森之中却又还有点亮光，李河云此刻已经早早的关上了篱笆门，躲进了屋内。想着今晚自个婆娘能煮一锅爽辣辣的鱼片汤。这山林之中野兽不少，因而整日也都是在吃肉。但是鱼肉却又是少之又少，要不是今日碰到林中的一个小湖怕还是要等些日子。想想可以摆脱兽肉的膻味，尝尝鱼肉的鲜美。李河云黝黑的脸庞之上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抬头看了看被树林遮盖的影影约约的夕阳，忽的想起了刚刚入山的时候，似乎也是这般的光景。

**平安南道这边的深山逶迤着和被北边的大兴安岭有着交集。山林之中，鹿，狼，虎各类都是有的。因而也生活着靠山吃山的猎人。李河云便是其中之一，他家本事务农的，也勉强算个耕读世家。只是这几年家道越发艰难了，于是农闲的时候也跟着阿爹来这边的大山上打猎。然后将皮毛卖给过路的商人赚点零散钱。

只是不久前，听说大清的军队和倭人打起来了。自南边逃难过来的也越来越多。李河云他爹就让他带着刚刚过门的媳妇躲进山中，山里有着他父子花了好久搭建的棚屋，等着来年开春时候再看看。不巧的是，刚刚入山就碰到了一群拿着长枪带着骡马的行伍。他们似乎也准备入山，但是又没有向导。李河云当时就慌了，赶紧把媳妇拉倒了身后。虽说那行伍看着也像商人，但是李河云早些年听这类故事听多了，在这无人之境，商人和强盗之间还没一张纸的厚度。不守道义的，拿着枪就抢，抢完杀人灭口的例子不胜枚举。那个领头看着倒像个书生，却又不像是北方人。操着一口地道的汉话和他打招呼。亏着李河云父亲早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会上几句汉话也教给了李河云。李河云才勉强听的懂。他心中还纳闷的，怎么不会**话也敢过来做生意。不过见着对面不似恶人，心中骤然也松了一口气。

聊着才知道对方准备回大清国，但是遇到战事，这要是带着毛皮过关说不得又要被狠狠的宰一口，因此就想先把毛皮货物埋在这深山里。等着战乱过了，边境松了些再回来娶这些毛皮货物。

李河云听着倒也觉得正常，他不想惹事，就带着媳妇继续进山。哪里知道那书生一把牵住他。瞥了眼他背后的媳妇，笑着道：“小伙子，我对这山里不熟，你帮我埋一下货物，顺便帮我看住。免得被野兽拖走了。我来年开春就过来取走。”他媳妇牵了牵他衣角，意思让他不要惹事。他也不想惹事，尽早走了好。这群人看着就奇怪，虽然现在还和气。保不准下一刻就掏枪打人。哪里知道那书生还没等他犹豫又笑着道：“我第一次这边做生意，不熟悉，原先的向导家里出事就提前回去了。你帮我埋货，替我看到明年春天。我给你白银三百两。当然我可能会提前取货，那样也会给你白银三百两。”李河云一听就动心了，那可是白银三百两，有了这钱回去可以多买下不少田。忙时顾上几个短工，家里衣食肯定要比现在好上很多。他有些动心，那个书生似乎看到了他闪烁的眼神又多了一句，若是明年开春，我没来。这些货物就任你处置了。李河云一听，惊讶了一番。抬头看了看那书生，却只是看到了满满的笑意。似乎那中年书生一点也不在乎骡马背着的这些皮货。他身后的妻子依旧在拽他的衣角，不然他惹事。他心中暗道自己媳妇见识短，这群人要真是有着恶意，凭着背着的那些枪还不是轻而易举的可以劫了他们两个。对方一定是真的要他们看货。于是重重的点点头，表示同意了这般买卖。只不过李河云没有想，在这乱世之中能拿着这么多条枪的怎么会因烦恼边境过货的那点事而烦恼。

当然此刻的他也不会再想到这点事了。“汪汪汪！”院内的几条猎狗突然喊叫了起来。不过看着它们并未起身，想来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危险。“砰砰！”紧接着，篱笆门被敲响。李河云刚刚还浮现在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消失了，会是谁。这地方又有几个人知道，他可不相信是其他的猎人或者路人路过。这几率太小，李河云又想起了那中年书生，可能是他吧。不过他不敢拿大，这大林子什么怪事都有，没准是那个野兽通灵了，在敲门也未曾可知。他取下了身后的火铳，解开了院里几只猎狗的套索，又嘱咐媳妇躲在屋内的地窖里。慢慢的走到了门口，透着门口的小眼向外面看了看。原来是个人，那人身上套着皮褥子，像个行商，只是背后背着一根长棍，被布包裹着。李河云不认为那是枪，他各种火铳，长枪见过不少。但是没见过这么长的，下意识只是以为这是跟长棍，是那个男人的兵器。李河云又仔细的端详着这个男人的脸，不是那个中年书生，但是似乎又见过。他仔细的回思着，那个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李河云在**他，于是咧着牙笑了笑。他个子不高，跳着指着篱笆屋左手方向，那是埋着皮货的地方。李河云突然想起来了这个年轻的男人似乎是那个中年书生的仆从，那些日，他一直跟在书生旁边。端茶递水，传达命令。李河云有些印象，因为这个男人，身手很灵活，看着像个练家子。人也很和善，总是对他笑。他恼自己是大惊小怪了，许是那个中年书生怕他把货物卷走了，这时派人过来看看。也没想什么，重新背上了火铳，朝屋内喊了一声自己婆娘，就打开了门栓。

矮小男人进门对李河云笑了笑，指着埋货的地方说：“主家让我来看看货。”李河云心中不由嘲讽了一番，当真要是盗走了你的货，你如今来看还能看到什么，不是早就没有了吗。想着，他转身去栓狗。嘴角的嘲讽，在背过之后才露出来。他一边想着那个满嘴笑意的矮小男人，一边回忆着那个男人穿戴，他总是觉得那个男人穿戴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背后那根被布包裹的“长棍”？不是，穿在身上的皮褥子？也不是。腰间那把短刀，是。但是李河云不知道那把刀为什么让他感到奇怪。难道之前在哪看过。李河云突然间，明白过来。那把刀他确实看过，那年东学党叛乱，清军入朝，他在路上看着那长长的队伍，就看到队伍前排几个官兵就配着这样的短刀。但是他父亲在一边还告诉他，在大清只有手刃十贼以上的兵士，才能被主官赏赐得到这“纳什刀”。是英雄的象征，他当时还笑了笑。说那么一把短刀有什么好值得荣耀。他父亲怪他“无知者无畏”。李河云不再想那把刀，他有些害怕，他明白了这群人的身份。他开始想怎么办？然后他就没了思路，因为那把他看不起的短刀已经捅进了他的胸膛之内。八尺的汉子，感到了痛，感到了曾经有力的臂膀变得无力。他挣扎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矮小的男人，依旧咧着嘴对他笑，只是那眼神不在那般混沌不堪，而是露出嗜血般的眼光。他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但是无尽的黑暗涌过来，李河云像斗兽场中的一头斗牛一样，在院内轰然倒地。犬吠声又响起来，李莫虎嫌这些猎狗有些烦人，抽刀，抽刀，再抽刀。眨眼之间，院内只剩下了一滩血迹而再没有了声音，没有了大汉嘴角的嘲讽。

屋内，李河云的婆娘，正准备把做好的鱼片汤端到桌子上。她想着准备添一副碗筷。于是她透过了窗户看到了一切，她看到了她男人缓缓倒下，她看到了矮小的男人杀人之后似乎低吼一声，仿佛在宣泄着几日内在山林之中的寂寞。白皙而透着红晕的小脸刹那变得苍白，卧蚕眉的婉约此刻仅仅的皱在了一起。她不敢大声的喊叫。她知道自己丈夫死了，自己也可能要死。她开始流泪，但是她不敢哭。她想起了地窖，她觉得自己可以躲进去。里面还有粮食，有水，可以透气，地窖的门是丈夫用砍到了一棵百年子寒树做出的，足够坚硬。关键是地窖里还有他丈夫打猎用的毒药。接着，她不理会那个矮小男人狰狞的笑容，她转身就开始逃。慌乱就容易出问题，尤其是在厨房之中，女人转身的那一刻就打到了身边的碗筷，破旧的瓷器，哗啦啦的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院外的李莫虎自然听到了，他看到了女人逃到屋内的身影。他突然觉得那么让人怜惜，像一只白兔，惊慌的白兔。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女人惊慌无助的眼神，他全身的血液开始慢慢的沸腾起来。对他而言，杀人已经不再能让他感到快感，只有原始的本性，深入骨髓的欲望才让他冷静的心有变得炽热。他又畅快的低吼一声，一边脱掉身上的皮褥子，露出贴身的军用衬衣，一边跳进屋内。他需要女人，屋内的小女人。

女人只剩下逃生的念想，不要命的躲进地窖之中。她像很多**乡下的女人一样没有裹脚。毕竟要做活，所以她很灵活的躲进了地窖之中。她想着矮小的男人还在院内怎么也不会那么快。何况，他不清楚屋内的布置。但是她错了，李莫虎上一次来这里就留意了这里的一切，这只是本能，一个猎人自然会关注猎物的巢穴。眼看就要拉上了地窖的入口了。一只有着血迹的手缓缓的伸进来，猛的又重新拉开了地窖……

今天还有一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