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庆王之子

沉香楼二楼的楠木阁内，世铎捧着自己那只不离身的越窑白瓷茶壶。静静的看着下首跪在地上的多罗。而赵政此刻正坐在旁边，白皙的手指轻轻的把玩着手中的那一个小小青花瓷茶杯。世铎方才也听到了乌铎简单的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他第一感觉是赵政行事有些过火。不过只当是少年人的脾气罢了。多罗是个纨绔，载沣难道就不是？载沣这个年纪，贵为亲王，当今圣上的弟弟，又有圣眷，认真论起来怕是满清第一纨绔。

世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旁边的长随们便将多罗拉了下去。世铎转过身对着赵政笑道：“这多罗是出了名的纨绔。我都听说过，你又何必和他计较。”赵政冷哼一声，“都是这些八旗子弟像蛀虫一样败坏了国家根基，今日碰到了就不会放过。”世铎苦笑的摇摇头，“不过你今天要奕劻那老小子过来，恐怕不行了。他前些日子出访英国，应该还没有回来。”赵政眉头微皱，“庆亲王担任何职？”世铎一看赵政茫然无知的样子，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真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别人整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赵政现在忽然有些后悔，这不就是外交部的事情吗。不说远的，就目前对日之战，搞不好还有许多地方请他帮忙，如今就这般给得罪了。怕也是不小的麻烦。倒是心中起了把奕劻换掉的想法。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的这个想法个吓到了，什么时候野心这么大了。“怎么现在后悔了？”世铎似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个侄子的想法，笑着问道。赵政“嘿嘿”的笑了一声。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世铎又道：“也没什么，这件事本就是他们不对。奕劻虽然本事不大，庸才一个，但是为人和气。不然也不会深的太后垂爱。赵政只是略微敷衍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正在这间，外面一个奴仆进来报告说，“庆亲王长子，镇国公载振拜见。”世铎放下了茶壶，对赵政眯着眼笑了笑。“这速度倒也真是快。”然后便对那仆人挥挥手，示意让他请载振进来。片刻之间，便见一位年纪约莫二十左右，面阔额宽的年轻人穿着褐黄色马褂（不是黄马褂）带着暖帽走了进来。一见里面端坐着的礼亲王和赵政。便躬身行礼道：“见过礼亲王，醇亲王。”赵政只管在一旁继续把玩着那个茶杯。载振这称呼便是摆明着道歉的意思。按例赵政其实在这种私下场合还要称呼他一声“哥哥”。世铎笑呵呵的道：“振哥儿啊！好久不见了。”载振回到：“回叔父，上次应该还是新年祭祖的时候。”世铎点点头，“是啊！是啊！你父亲近来身体可还好？”“托叔父的福，身体都还康健，正去了英格兰国事访问，不久就会回来。所以只好在下代父请罪。”世铎从这话当中也听出了载振微微的不满之意，打着哈哈道：“不过都是兄弟之间，谈什么请罪。奴才们的事情不要伤了大家和气。”载振连声称是，世铎这般说话其实也定下了今天的基调。说完带着若隐若无的歉意，对着赵政微微一笑。弄得赵政也不好说些什么。不过此刻赵政的心中却是一番不安。看着眼前这位亲和友善的大表哥，总是有着莫名的敌意。这份敌意自何而来，赵政也是说不清楚。但是解释不清楚的答案就是第六感。这也是赵政上一辈子一位师兄偶尔间和他聊天说起。那时候赵政问他，为什么自己有时候会莫民奇妙的讨厌一些人，尽管别人并没有做错什么或者损害他的利益，但就是充满了敌意。那位师兄说，那时因为你以往吃过类似的人的亏。所以潜意识之中便把这种人归为某一类，对你有害的那一类，因此也就抱有敌意咯。赵政对着这解释深信不疑，因此他对着载振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载振只当是赵政心中依旧心怀芥蒂。他挥一挥手，紧跟进来一条长队的长随，最前面的三个，每个都托着白玉盘，盘上用红绸掩盖着。后面的则是四个人分别挑着两只大箱子进来。

载振拱手道：“醇亲王还请看在家父的面子原谅在下的表弟。姨母就只有这一根独苗，平日里难免稍微骄纵了些。还好未作出何等伤天害理的事情。”然后便转身掀开了白玉盘上的红绸，三面白玉盘上都放着饰品。璀璨夺目，一直佯装淡定的赵政都不住抬头看了两眼。一支镂空飞凤金步摇，可贵的是末端还镶嵌满了珍珠碧玉。一支孔雀绿翡翠珠链，还有一对红色的，镶着金丝的珊瑚手镯。载振道：“这是在下姨母代请赠送给姑娘，以谢多罗冲突之罪。后面的两个大箱子凡俗金玉，是准备给两位王爷的礼物。还望收下我庆亲王府的诚意。”世铎看着满满的富贵之宝，眼角也不住的抽搐了几下。不过赵政显然依旧只是微微瞥了一眼，尽管心中对这些金玉之物也十分好奇，但是还是忍了下来。世铎在一旁看着，微微点头赞赏。不过这般年纪便可以止住对财宝的贪婪，仿佛没看到一般确实难得可贵。世铎也不打算这件事情闹大。于是也未等赵政再说什么。便笑着道：“熹雪小姐是老夫的故人之女，不过如今是在醇亲王府上做客。因此振哥儿送礼也应该送沣儿。这般才是对的。老夫不过是个外人。”载振又是对载沣深深一礼，这般歉意确实难得可贵。不过他还是不卑不亢道：“这是侄儿孝敬叔父的，醇亲王那边既然是我们不对，改日我当和家父再行上门致歉。”世铎一听，急忙道：“这就不必了。都是表兄弟，沣儿早就不计较了这般。”赵政见世铎已经话说道这份上，心中早也有妥协之意。便缓缓道：“族兄说笑了，都是误会。这些财宝还请带回去。三件首饰权且代雪儿收了。”载振见赵政终于松口了，也假装着十分开心。大方道：“不过是些许薄礼，也是应该孝敬的。醇亲王和礼亲王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我等凡夫孝敬这点又算的了什么。”

世铎见赵政终于松口，心中悬着的一口气终于缓缓的落下。他是真怕这小子倔强到底，弄得场面尴尬至极。现在他也是恨不得这档子早点结束，依旧扮演这个和事老的身份，乐呵呵的道：“族兄弟之间嘛，有什么好分彼此的。振哥儿既然客气，沣儿也收了，没什么。只是老夫这份还是也给了沣儿，哪里有我做老的收小的道理。”载振见世铎多番推辞只好作罢。载沣连声说不需要，世铎假装唬着脸道：“当作叔父送给你的，不过是写黄白之物。咱们贵胄之家岂会在乎这么一点东西。”载沣也有些不明所以，只好点点头。世铎便又让下人将多罗带了上来。载振见自己表兄立刻怒声骂了几句。然后又让他向梁朝宗表达了歉意。这才让他滚，可怜那多罗胆小如鼠，走的时候跑的飞快，眼睛皮都不敢抬起来一下。

载振见这般头疼的事情落定，方才在世铎的招呼下落座。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对载沣询问着家中长辈的健康，如今可还上学？都学些什么？显得面面俱到只是听到了毓庆宫行走的时候，总是充满着笑意的眼角才露出一丝的妒意。接着又和世铎聊天谈地的说了起来。最后起身对世铎行礼道：“家父不在，府中诸事繁多，先告辞了。”然后又扭过脑袋对坐在旁边的载沣说：“沣哥儿，改天约着一起去围场打猎。愚兄侥幸得了几匹好马。一起看看，再试试德国佬送来的新式火枪。”其实自始至终，载沣一直都没有说什么，大多都是世铎在和载振聊天。载沣见人家准备回去。这才略微起身，点点头。表示着对这个约定的赞同。 倒是一旁的世铎又道：“出去打猎确实不错，带上我家那个病怏怏的诚厚。只是恐怕进来是不行了。”载振忙问为何。世铎微笑着说，“皇上给沣儿派了差遣，过几天要和老夫一起出去咯。”世铎并没有点出是什么差遣，载振也极为恰当的回避了这个问题。不过眼神之间还是不可避免的有着炽热之情。他们这些宗室子弟，虽贵为皇胄。但是若不是深的皇帝信赖很少会被派遣差遣，顶多不过是八旗的都统。像载振这般血缘不够亲近的，还是被委任汉军旗的都统，也是没有实权的职位。但是如载沣这般，荣享圣眷的定然会在成年之后被委派实职差遣。历史上的载沣在成年之后直接委任了军机处学习行走。这是也是一个十分紧要的职位就好比现在的**候补委员，而且他这个候补还是肯定会补上去的。只不过载振没想到载沣这般年纪便被派了差事。心中倒也是好奇会被派了什么样的实差，更是嫉妒万分。不过他老于世故，精于人情。这些都掩盖的很好。嘴中还在祝贺着载沣。赵政显然对自己这个族兄太不感冒，直接就说道：“族兄慢走，等我改日忙完了差事回来，我们再聚。”载振此刻还在刚刚消息的吃惊和嫉妒之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载沣语气中的不悦。也就顺势起身告辞离去。赵政两世为人，当然感受到了载振的心理变化，看着他离开身影的落寞，嘴角也不住的微微上扬。

见他走后，世铎哼了一声。指着两大箱财宝说，“奕劻这老小子真是敛财不知道节制。这么多财宝，说拿就拿出来了。这几年还不知道从洋人那里收了多少好处。”庆王贪财，赵政这般还没有听说过。世铎又对赵政道：“载振这小子行事和他老子一样。作风稳重，滴水不漏。难怪他老子这般倚重他，沣儿有些还要和他学学，不过他行为举止却没有君子之风。”载沣连声称是，脑海中不断的在回忆着戊戌之变，似乎他记得原先的历史之中有着奕劻的身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