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世铎论国

北京城中，各种市场确实很多。大多以其专营为名。诸如，牛马市，猪市，布市，米市之类。当然也有些混合型的小市场主要供应城内家庭的需求而不是商人的交易场所，比如西小市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的西小市上，繁杂的摊位两边摆在宽阔的石板路上，路中还有着叫卖的小贩和货郎，或背着褡裢，或挑着货架。相互交错的胡同，自空中鸟瞰而下，星罗棋布。礼亲王今日出去，虽排场不小，但是这在勋贵遍地走的北京城内倒也不算太过于张扬。再加上没有悬挂显示身份的车牌和灯笼，路上行人倒也没有怎么侧目而视。马车在前往西小市的路上徐徐的前行着，车内二人正襟而坐。世铎轻声笑道：“听说侄儿前日里，坠马受伤，不知道如何？”赵政猛然被问道这件事，只好干巴巴的回复到：“早就大好。”心中却在嘀咕着，倘若真有挂念，应该早就亲自过来问问，而不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不过世铎仿佛知道他所想的一般，继而道：“本应该亲自问问，奈何俗务饶身，只是曾遣让府中下人几番询问，所答不过，已经无事云云。今日还是当面问问，以解心中之忧。”赵政一听，不由心头一热。恭敬的执礼回道：“庶子无教，有劳世伯挂念。”世铎咧着嘴，摸摸头道：“何来无教，前日于宫内所行之勇进。所言之聪敏、让我心中甚是欣慰。不然老夫也不会给李合肥（李鸿章绰号，纯属杜撰。）面子，帮他去犒赏他的北洋海师，想都别想。”言语之间，蟒袍轻动，几分气势陡然而起。赵政幡然醒悟，眼前这位亦是大清的一位权臣。虽然不动，不声，但是却可以一鸣冲天，比肩于李鸿章的，甚至有着李鸿章所没有的优势的权臣。反观自己，虽有圣眷，但是年龄之小，功业未成，父亲早逝。未有根基之说，此番不过是想去二线巡阅海师，却依旧借势而为，所谓亲王之身份，不能行之有效。而世铎一言一行则皆是影响朝堂之举。倘若自己借树乘凉，一些自己不能行之事，大可交之世铎而行。不过世铎是否可行？自己又当如何能够让世铎相信自己？还是有待商榷，不过赵政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

赵政还是习惯性的恭维着，感谢着世铎几句。他知道有些时候听着比说要重要的多。果然世铎又继续开始缓缓的回忆着自己和奕譞（载沣之父）曾经的点点滴滴。赵政默默的听着，只是世铎在一边，越说越是激动。满面的潮红之色，久久不散。赵政看在眼中，也略微激动。眼前这位老人和自己的父亲不仅仅私交甚好，治政理念也是颇为相似，主张着稳中求新。洋务要开展，只是要在稳定中开展。听着世铎的言语，赵政蓦然间想起了后世的那位南巡老人的经典语录，“稳定压倒一切。”“发展才是硬道理。”但是皇冠体育投注：现状，没有激进就没有改革，没有快刀就砍不了腐肉。稳中求新的改革不过只是慢慢的死亡而已。但是赵政并没有说太多，只是安静，认真的听着，不赞同也不反对。世铎说着，似乎有些累。重重叹口气。接着又问道：“人人都说我们不应该把宫中的那位妇人，送到太和殿的玉阶之上。沣儿怎么看？”赵政一听这般话，心中大震，这可是敏感话题。何况慈禧之得失，岂是简简单单的好坏可以概括的。拱手道：“老佛爷雄才伟略，高瞻远瞩，知人善任。定可以扶持皇上君临天下。”世铎带着捋着胡须，笑道：“侄儿不必说的如此敷衍，这里至此我们叔侄二人，更何况，我们是满人，贵为十三大铁帽子王之一。不必为言论兢兢战战。大不了，辞官回家。总不能也和那些汉人一样，直接因言被杀。”赵政苦笑的看着自己这位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带细的王叔，点点头，也未多说什么。世铎又道：“雄才大略，和她一点关系没有，我只看到祖先的土地一寸寸的丢失，没有看到我们争取多了一毫一厘的土地。至于高瞻远瞩，对半吧。过个寿诞，在财政这般困难的时候，花掉户部那么钱。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至于知人善任，这点确实做得还可以。不然，你阿玛，恭亲王，我也是不会她这般支持上位的。”说完，又如同老狐狸一般，摆过脑袋对着赵政坏坏的一笑，问道：“你好奇，为什么你阿玛还有恭亲王他们这么帮宫中那位吗？从几十年前的那次宫变到现在？”赵政忍不住的点点头，世铎一看，哈哈大笑一声。摸了摸赵政的脑袋。“譞兄弟的儿子果然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啊！”

然后又徐徐道：“其实说白了，宫中那位太毒又太没有安全感，所以才导致如今这般。当初她入宫，也没有多少年，先帝便登天而去。肃顺他们又准备代理朝政，她不相信这些外大臣。奕訢这小子同治年间，大搞洋务，虽然做的还不错，但是错的手伸的太长。她就把奕訢给整了，丝毫不念旧情。其实我们也知道她不是恋权，倘若真是恋权，洋务也做不起来，李鸿章之辈也造不出如今的声势，她是害怕奕訢这小子抢了她儿子的位置。当然要说这件事，还是你阿玛做的最好。急流勇退，结果还在她手上拿了一个铁帽子王的位置。这也是她如今这般爱宠你的原因。再到后来，她竟然在宫中查说文宗皇帝有留下诏书，让东宫太后有必要的时候可以直接杀掉她。你说说文宗皇帝怎么可能留下这般匪夷所思的诏书，真要觉得她有危险，直接杀了陪葬，真不济送去守陵也比这般留下诏书的事情正常。这般简直是魔怔了，睡觉都怕人家把刀子压倒她脖子上。我知道你小子心中估计在想为什么我们几个要让她上位，直接送到皇陵之中，一了百了，一切都好。但是这也不行啊！且不说当时穆宗皇帝年纪还小，行不通。就算我们后来把她送到皇陵之中，到时候没准什么时候她回来了，凭着她心中的狠劲，我们几个一个跑不掉。再说，送走了她，你阿玛和你六叔（恭亲王）谁来主政？这个也是问题，所以最终还是让她继续待在太和殿的玉阶之上。”世铎的言语不快，慢慢的叙述过去的一些旧事，一些他们老兄弟几个连夜商量妥协的故事。可是一旁的赵政却听傻了眼，他也似乎看到在这般平白的故事之后，殷红的鲜血。也看到一个略微病态，和历史之中不一样的慈禧太后。（纯属个人想象，没有根据任何有关资料，当然大部分的事实部分还是真的。诸位权且当作娱乐。也欢迎相互交流。）世铎说罢，又深深叹口气道：“现在，奕訢权位尽丢，你阿玛也赴黄泉之路。更没有人可以动的了她了。”世铎这番话，赵政一边听着，心中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已经无所改变，也或许没有必要改变。不一样的轨迹的结局或许一样，也或许更加的恶劣。

赵政此刻也对世铎的好感大增，他知道世铎能有今日之语，也是不拿他当外人。拿着父辈们的故事，一边是教导他，一边也是警醒他。不过赵政不打算在这个过去的了的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有些事，他已经忍不住的想问问自己的这位王叔。“叔叔以为为何我大清打不过西洋诸国，现在更是打不过皇冠体育直播：小国？”“船不坚，器不利，为将者怯，为兵者弱。”其实这番话说的绝对是不没有错的，尤其世铎点出了满清几百年以来，战事不启导致的军队**。但是是不是船不坚，器不利就是根本原因呢？这显然不是，赵政朗声道：“吾亦持世叔的观点，只是这船不坚，器不利。当是国家未发展工业所致。又或者我大清重农而轻工抑商所致。若我们引进工业，发展工商。强国富民，指日可待。”世铎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赞赏的点点头。“侄儿有着这般认识和胸襟，确实不错。但是我且问你，民以食为天，如果农业轻，那么全国粮食本就不富足的情况下，又如何让百姓吃饱肚子，倘若吃不饱肚子，又发展什么工业。侄儿，可知道泰西诸国的粮食，布匹之类从何而来？”赵政脱口而出：“殖民地。”世铎又笑道：“确实是殖民地，可如今我大清自保都辛苦，又如何去找到能够供养我大清天下的殖民地。”赵政不得不黯然。工业发展怎么会和农业冲突呢？机械化农田早就普遍在了西方社会，皇冠体育投注：地大物博，支持工业化，支持民生的物资还是很轻易的。这一点后世的伟人们就证明了。可是想要改变他们的观点又是何其困难！世铎似乎看出了赵政的窘迫，大手一挥，笑道：“侄儿不必想这么多，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怎么把皇冠体育直播：人赶回去。”

赵政一听也是深为赞同，现在大谈改革后进之事确实太早。旋即他又想到了什么，问道：“为何老佛爷这般反对联俄抗倭啊？”世铎面色一沉，低声道：“俄国人也是喂不饱的狼，请他们过来，是把辽东半岛割让给他们还是把旅顺给他们？”赵政心想伟大导师炮声一响，到时候不是俄国人吃了多少就要吐出多少吗！当然这个原因不可以直接吐出，不过他又想到另外一个层面。问道：“假如旅顺必丢，那么是让给皇冠体育直播：好还是让给俄国人好？”“皇冠体育直播：。”世铎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赵政忽然感到深深的不安，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世铎。世铎又道：“俄国是虎，皇冠体育直播：是狼。如果必须在家门口留下一个，我想不仅是我，朝中诸位应该都选狼而不选虎。”赵政再一次被他们的逻辑打败了，咋一听似乎是这般简单。可是诸国形势又哪里是这般简单，更何况皇冠体育直播：是狼也不是简单的一匹狼。赵政侃侃而道：“叔叔所言不假，只是皇冠体育直播：得了**，如今如果再把旅顺让给他，岂不是助长了其气焰，再过几年等其消化了**和旅顺，岂不是要占我东北？而且，假若我们真的把俄国人绑定到了我们的战车上，英国人顾忌其远东利益，必然要调停战事。毕竟他们可以容忍皇冠体育直播：人肆无忌惮的扩张，可是一到俄国人的头上，必然警惕异常。”世铎看着眼前少年评点着诸国形势，仿佛又看到了老兄弟曾经与他一起领军打长毛的旧事了。不由眼前一热，不过他还是欣慰的笑了笑。“侄儿这番话也确实有着几分道理。不过真要这么干了也是与虎谋皮的事情。”赵政面露苦涩，“如今这般，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世铎还是一副乐观的样子道：“皇冠体育直播：人不是还没有打旅顺吗？打不打还不一定！何必杞人忧天，真要打了，到时候再说。”然后拉了拉车帘，牵着赵政的手道：“我们不是已经到了西小市了吗！走！下去看看，老夫也是好久没有逛过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