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红色草原（六）

张家口蓟辽督师的书房内，烛光摇曳。孙承宗手拿毛笔，对着铺展开的宣纸迟迟下不了笔。

本来他想推脱，不要张平安送来的金子，可小狐狸说，这是让他写几幅字的润笔费。以便让他流传子孙。对于张平安的这个请求，他不能拒绝。毕竟这坏小子，一次就送来七百模样周正的战俘。还把他缴获的二万多匹战马，连着马鞍也一并送了过来。

特别是昨天，破奴军送来装运昆都汗的囚车，他发现昆都汗满嘴血沫，一脸秃废。一问得知，昆都汗的舌头被割掉了。更让孙承宗即感到坏小子会做人，这样昆都汗就不能满世界地瞎嚷嚷，说大明不讲信义。又对张平安割昆都汗舌头的更深层用意，产生了疑虑。

从最新的邸报来看，林丹汗似乎在躲避破奴军。他从大同撤军后，带着大量的财货、被俘百姓，直接朝西遁去。

作为张平安耳目的八通货栈，最近更是忙碌不堪。传递消息的伙计，一波接一波地往来于张家口京城两地。

但是，破奴军好像没有向张平安所说的那样，准备寻找林丹汗的主力决战。而是忙着处决俘虏。

据前往探查的斥候来报，破奴军在大营的北面十里，筑十丈高人头京观一座。数十丈高尸山二座。

破奴军主帅张平安闲来无事，还搞了几次围猎。据说，杀死了四百只多啃食尸体的草原狼。

从以上种种迹象来看，张平安这小狐狸，肯定是发觉了昆都汗后方营地。孙承宗想得有些入神，墨汁掉落在纸上，都没引起他的注意。

良久，孙承宗眼神一亮。这小狐狸明知道，我和朝廷不会看上财货。那只能有一种合理解释，就是被掳走的大明百姓了。因为，林丹汗要让昆都汗来进攻破奴军。铁定要给足昆都汗好处，除了财货，当然还有百姓。

蒙古人是游牧民族，要是远离家乡，他们的缴获是随身带的。孙承宗冥思中突然听见三声不大的叩门声。

孙承宗听到这熟悉的敲门声，就知道吴其泰来了。最近他给吴其泰的活儿，就是去破怒军打探消息。因为，吴其泰这人在破奴军的人缘够好。就算张平安有什么不满，也不会对吴其泰怎样。

“进来！”孙承宗摇摇头，放下笔。看了一眼滴墨的宣纸，拿起毛巾擦了擦手。

吴其泰进门后，先是拿起藤框中的木炭，往快熄灭的炭盆中加了几块木炭。半蹲着，又拿起小扇把火扇起。

“老大人，张平安这次收获不小！您还记得杜小山吧！”

孙承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点点头。他想起了在战时帅台上，那个黑瘦的小参谋。

吴其泰拿起炭盆边上的热水壶，给孙承宗续水。又给自己冲了杯茶。“此人是张平安的铁杆亲信！他父亲去世前，与张平安最为熟悉。张平安学看天象，就是跟他父亲学到的。但这孩子，心机不多，被我套出话来！”

孙承宗联想到这孩子，也许就是小狐狸口中黑叔的儿子吧！他默默地喝着茶，用眼示意吴其泰说下去。

“据这孩子讲，破奴军这次缴获的战马就有十三万多；金银过百万两。牛五万、羊二十万。粮食六万石；铁料七万斤；其他物质无数。张平安选了七万至八万战马自用外。打算把其他的马，用来换物质！”

孙承宗听到这有些愣神，看来坏小子要把剩下的马，都给他了。大明缺马的现状会得到很大的改观。这倒是个好消息。

“张平安想要什么物质？”孙承宗了解张平安的底细，想知道，能不能再换些大明缺少的牛羊。

“将军炮和火药！据杜小山说，他们大帅为这事情挺发愁的。”

孙承宗有些不淡定了，八通这次送来的硫磺。要是全成做火药，可以做二百万斤的火药。怎么这小子还觉得不够。将军炮这事情很复杂，还得摸摸这坏小子的底再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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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已至，雪花乱舞。破奴军大帅张平安孤身一人，矗立在一座小山上。飘落的雪花，吹打着他神色坚毅的小脸。护卫亲兵被他远远地赶到山脚下。

远处十数里荒野被染成血色，隐隐笼罩红色血腥。数千黑色十字架，捆绑着最后处决的蒙古战俘。

此刻张平安的心境很复杂，他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是正确的。他现在，很想逃避这一切，带着如歌和金子。跑到大明一个偏远的角落，去做一个富翁。

如今被他这个鸟人搞出的这一切，让他欲罢不能。要是他跑了，破奴军和破奴城将是一盘散沙，会在女真人和蒙古人的两面夹击下，血流成河。

责任大于天，他必须为他承担的责任付出。张平安此时没有再有任何地犹豫，他拔出战刀，向下用力一挥。

手拿长矛的破奴军辅兵，三人一组，用矛次向十字架上的俘虏。经过多次处决俘虏的经验。他们被带队的战兵教导，大帅喜欢看俘虏慢慢地死，谁要是不满足大帅的愿望，就是和整个破奴军作对。

结果这些辅兵为让大帅开心，专门避开容易造成死亡的重要部位。连刺数十下，俘虏还在高声哀嚎。

这下连张平安都看不下去了，他摇摇头转身离开这血色修罗场。还没回到大营，就听亲兵禀报：蓟辽督师孙承宗前来视察！

张平安就猜到老狐狸来的目的，看来是对他的缴获有兴趣了。想换大明急需的牲畜。

张平安又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字条。古新在字条上说，吴其泰和杜小山聊了一个时辰。他马上明白了，杜小山露底了。好在杜小山不知道大军出去干什么，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样跟老狐狸解释。

回到破奴军大营，张平安本想和老狐狸周旋一番，再提条件。没成想，孙承宗直截了当地问他：

“听说你想要将军炮？我觉得破奴军的弩炮，威力比将军炮大多了！你为啥还要？我要听实话！”

这么直截了当的问话，把张平安给搞晕了。好在他反应够快，觉得老狐狸是准备给他火炮了。他也决定实话实说。

“老爷子问话真直接，嘿嘿嘿，我拿将军炮，并不是想女真鞑靼对阵。只是压制女真人炮队，给他们设个套！具体的老爷子就别多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我在广宁收获了三十多门将军炮。可平时训练用坏了七门，老爷子要是给个五十门将军炮。小子感激不尽！”

已孙承宗对小狐狸的了解，这坏小子还是没说实话。他一张口就要五十门将军炮，摆明了就是狮子大开口，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这坏小子的底线也就是二十门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