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秋去冬来寒风急 谍战（四）

清晨的露水，湿润了田鹏握弩的手，让他从睡梦中渐渐苏醒，他一个激灵，暗骂自己睡得太沉。远处朝霞一抹微红，预示今天是个好天气。

田鹏迅速地收拾好物品，检查没有遗漏后，就朝北方大山深处进发。他一路走得很谨慎，基本是走一百步，就半蹲在地，左右观察，然后再小步快跑。

就这样，他花费了一个时辰，才进入高山松林之中。借着灌木的掩护，他来到山顶。

他见此处人迹罕至，视线良好。准备取出坐标纸，绘制地图。北方一声牛角号鸣，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还是大意了，这鸣号预示这里有部队驻扎。他朝北方望去，一座小山背后，奔出十五匹快马，有节奏地步入东面官道。

田鹏取出望远镜，他这才看清楚，北面小山后露出军营的一角围栏。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周边的环境，两山之间二百丈的距离内，都是半人高枯黄的草甸。于是他准备冒险前去侦查一番。

他先是把两个背包藏好。随身只带了望远镜、防身的二尺“狗腿”小弯刀，拉上伪装帽，走到山脚，匍匐前进。

当他爬到一半时，他突然感到地面轻微的震动。他明白，这是战马接近的前兆。不到一刻时间，马蹄声响起。田鹏马上判断出，这是约十匹马左右的斥候巡逻队。他同时还听到了狗叫声。

此刻田鹏心里一阵阵后悔，张大帅上课时，明明说过，接近军营侦查时，切勿匆忙，一定要算准斥候巡逻的时间。并告诫他们，这是他打仗得出的经验。

听着逐步接近的马蹄声，他的手握住了刀把，慢慢地抽出了炭黑的腰刀，并把刀架在自己脖颈动脉处。打算一旦被斥候发现，就割脉自杀，绝不能牵连林乾他们。

女真斥候突然发现了异样，因为他们的狗，小便失禁了，这往往是老虎或者狗熊出现，才会有这种情况。不过他们很快又疑惑了，这不是一般的土狗，而是参加过，围捕多种猛兽的猎犬。是什么样猛兽能使这勇猛的猎犬，变得如绵羊般胆小了。

女真斥候用了近二个时辰，来回搜索了三趟，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满眼都是已经枯黄的杂草。加之他们忠诚的猎犬，很不负责地往军营跑去。他们只能咒骂着悻悻而去。

听着走远的马蹄声，田鹏心里连呼侥幸。他深知这绝不是侥幸，而是大帅的装备和培训起了关键作用。

第一，大帅发明的布条春秋伪装服，和秋草的背景极为一致，好几次，女真斥候离他都不到五步，愣是没看见。第二，作为大帅最喜欢的学生，大帅对他特别关照，每天要杀三条狗，下午还要去给破奴军杀羊、宰牛，有条件时还要杀人。

所以当大帅宣布他可以毕业时，破奴城的狗，不管有多凶狠，见了他就和见了大帅一样，都会小便失禁。让他自豪的是，这种情况破奴城除了大帅和他外，不会超过五人，而这五人恰恰都在情报处。

田鹏收起了感慨遐思，快速爬到小山脚，左右看看没人，弯腰跑向山顶。他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敌军大营。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里是女真人的大后方，为何斥候还这么小心的原因了。

有时候谜底揭开就是这么简单，一排排整齐的大炮表明，他踩到狗屎了。田鹏没想到他运气这么好，他来辽东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摸清鞑靼炮队的情况。他再次确认安全后，一动不动地数炮的数量。

数着数着他有些迷惑了，大帅告诉他，女真人的红衣大炮只有四门，其中一门可能还是破的。可敌人大营西面，被黄布掩盖的大炮就有十门。这十门大炮，明显比其他没盖上的大炮，个头大很多。

他先是统计了其他炮的种类和数量，随后重点观察起，这十门炮来。田鹏突然发现这十门炮有些异样，可具体不对劲在哪里，他也暂时想不明白。女真人的炮营在午饭后，骚动起来。

炮营西面的大炮突然有了动静，田鹏用望远镜关注这十门大炮的一举一动，把眼睛都看酸了。良久，他嘴角翘出了笑容。他看到有七门大炮，被三百多人护卫着，拖出了炮营，前往炮营西面官道。从晃动的车身，车下的车辙印记，承重的深浅，让他明白了，前面六门炮是假的，最后面的一门才是真炮。

田鹏有些鄙视这些作假的人，这也做得太假了吧。可他还是有二个疑问没搞清楚，就是这些炮要去什么地方。为何假炮中要参杂一门真炮。他决定要跟踪他们，搞个清楚。

好在最后一门炮拖累了，整个部队行军步伐，也使得田鹏能计算出，炮队行军的速度。他发现，炮队每走十里必然会停下休息，这给了他追赶的时间。

田鹏啃了三天压缩饼干，终于确定了他们是要前往广宁。他决定晚上冒险去探查一番，除去他心中最后的疑问。

田鹏看到露营的炮队，扎营很是谨慎，每二个时辰就会换一次岗，唯一让他庆幸的是，炮队扎营后，没设暗哨。入夜丑时，月色朦胧，田鹏藏好易发出声响的物品，如鬼魅般慢慢爬着靠近炮队。他选的时机很好，在巡逻岗哨交接的空挡，悄悄溜了进去。

他早已观察好地形及目标，朝最后一门大炮摸去。他借着微弱的营火，从包裹大炮的炮衣缝，摸了进去。冰冷的铁质炮身，让他确定这是门真炮。他来回摸了两遍，重点摸了炮口的大小。突然大炮前端拇指大二尺长的裂缝，让田鹏知道了这炮是真的，可却是门废炮。这就是大帅情报里说的废炮吧。他随即去摸旁边的假炮，马上就摸出这是木头做的。

田鹏虽然很兴奋，可他知道还不到高兴的时候。见此行的目的达到，他从原来的入口悄然退出。取回所藏物品后，遁形黑夜之中。

经过十天昼伏夜出的探查，田鹏大致摸清了女真人在沈阳附近十一处军营。他发现，这些军营大都是身穿女真服饰、留猪尾巴头发的明奸部队。其规模远远超出大帅的想象。

当他回到和林乾约定的驿站附近的山上时，并没有看到林乾的马车。他只能耐心地等待，虽心情急迫，可田鹏知道越是这时越要小心。

望眼欲穿五天后的黄昏，天刚黑不久，田鹏终于看到他熟悉的马车。由于距离不远，他还听见了林乾的高声咒骂：“这是什么鬼地方！为何我一看它就要犯病，哎呦！不行了，快去找郎中！就上次那个就行，他的药管用！严掌柜，这趟你害死我了！我再也不来了！别拉我，我打死也不住这里！”

一行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林乾身上时，早已埋好随身物品的田鹏，趁乱潜回另一辆马车的密室。工夫不大，林乾随行的书童，走到他身边，拉着林乾的手就是关切的一摇。大哭：“林叔，你别吓我呀！家里的人都在等你平安回去呀！”

林乾一听平安二字，就知道田鹏回来藏好了，痛苦的哼唧声，开始小了很多。他拍拍书童的头，安慰他：“没事！没事！现在我好多了！晚上就不吃肉了，给我准备点清粥小菜就行！”

严卓陈看到脸色渐渐平和的林乾，也放下心来。“林掌柜！你这一路难为你了，回去我一定为你打开北方的财路！”

“我说严掌柜，你也太不地…太客气了！你的一成，我绝不食言！”林乾本意想说他太不地道。这是他故意为之。就是想表明，他有意见，但对整个结果很满意。

严卓陈这个老狐狸怎么能听不出来，于是也满意地一拱手。二人对眼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