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鱼归大海

胡混赶上唐小蝶，问道：“姐，你在地上插了几根线香和柳枝，堆了几堆乱石和半明不暗的篝火，便能拦住官兵？”

唐小蝶纵马如飞，回首道：“你若不信，何不折回去看看？”

“我信！”胡混陪着笑脸道：“姐姐学究天人，胸罗万有，小弟早有领教。”

“少拍马屁！”唐小蝶笑叱：“前方尚有强敌阻道，如何通过，快快设法！”

“有姐姐在侧，小弟黔驴技穷，江郎才尽，毫无主见。”

“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唐小蝶笑骂，心中十分受用，说道：“官兵在前方张网以待，两军相逢勇者胜，唯有破釜沉舟硬闯，别无良策。”

胡混心知一场恶战难以避免，勒马驰至阿宝身侧，接过妻儿，扬声高叫：“弟兄们，前有强敌，后有追兵，置之死地而后生，杀过去！”

“杀过去！”众弟兄齐声响应，声如雷动。

二十里地转眼即至，火龙飞舞，人马飞驰，但却并未在正面拦截，而是在北侧里许开外往来奔驰。

众人百思莫解喜出望外，飞马驰过，迅速远去。

黑暗中踱出一条人影，伫立道中，注视着远去的人马身影，直到蹄声消失，瞥了一眼依旧奔驰的火龙，退入道旁的杨树林形影俱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雷天真。

远处的火龙则是前来拦截逃犯的二千精兵，军爷们遇到了鬼打墙，直到天明之后，才发现大队人马，竟然围着一座山丘转了半宿。

“鬼打墙”是天真设下的奇阵，太阳一出，奇阵便会自动消失，神乎其技。

半月之后，胡混等人终于摆脱了追兵，青河与阿泰率领本部人马继续向西诱敌深入，尔后逐渐化整为零，最终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胡混与吴名吴兴等人，则改道向南走，取道察尔汗盐湖，前往无尘谷。

扎木苏率领本部人马留在胡混身后，防止官兵追袭，之后，也将化整为零，隐姓埋名亡命天涯。

相伴数日，该分手了。

胡混要返回故乡，拉乃合让一行，将带着各自的妻子，前往无尘谷，唐小蝶则要重返绝情谷，唯有吴名吴兴无处可去，二人拒绝前往大雪山寄人篱下。

如何安顿这些弟兄，胡混颇费踌躇。无尘谷与绝情谷地方狭小，存粮无多，容不下大队人马。人心隔肚皮，他对这群弟兄所知有限，也不敢请他们前往无尘谷。

日正中天，众人在一个山洼间下马打尖，炊烟四起。

已是初冬季节，山中早已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满目萧杀。

胡混接过孩子，打开了睡袋。

小胡缠似乎知道父母正在逃难，一路之上时分安静，从不哭闹。

睡袋十分暖和，小家伙小脸红扑扑，看到老爹，伸出小手，双脚一蹬便要往出蹿。

“臭小子，别动！”胡混裹紧了睡袋，亲亲孩子，笑道：“要吃要喝，找你阿妈，天太冷，不许出来。”言罢，将孩子交给了妻子，转身来到唐小蝶面前。

唐小蝶正坐在马鞍上伸手向火，抬眼问道：“据闻察尔汗盐湖十分凶险，真能通过？”

“有白翎带路，万无一失。”胡混坐在篝火前回答。

“此人对你毕恭毕敬，恭敬得超过了朋友的范畴。”唐小蝶话中有话。

胡混掩饰道：“我们的确是相识多年的朋友。”

“还有青河阿泰，以及那位叫扎木苏的，他们名义上是我的手下，一路上却对你惟命是从恭敬有加，简直像奴仆面对主人，这是为何？真的是因为曾经败在你手下？”

“的确如此，草原规矩，胜利者对失败者可以生杀予夺，几乎便是他们的主人，一生一世不能改变。”胡混不敢说实话。

“这些人个个具有超一流的身手，你可以利用在他们东山再起……”

“姐，你还不死心呀？”胡混惊跳而起，变色栗叫。

“为什么不？”唐小蝶俏脸一沉，尖锐地叫：“你这小贼胸无大志，白白糟蹋了一身武功与大好时机。我不死心，即便不能逐鹿天下，也可以称雄武林，雄霸江湖！”

胡混深深吸了一口清冽之气，重新坐倒，问道：“姐姐可知御剑神功？”

“御剑神功，乃剑道至高境界，身为武林中人，哪个不知？问此何意？”唐小蝶满脸疑云。

胡混道：“御剑神功，不仅是武功至高境界，也是武林正义之剑，据说，曾有无数企图为祸天下武林的江湖豪霸，被御剑神功所诛。”

唐小蝶狠注胡混，一字一字地道：“所谓御剑神功，只是传说，世间有无此功，谁也不曾见过。”

胡混道：“有位高人曾对小弟言道，姐姐野心勃勃，极有可能会为祸天下，他要传授我御剑神功，小弟拒绝了。”

“他要你来杀我？”唐小蝶深注胡混，一字一吐。

“小弟永远不会伤害姐姐。”胡混道：“姐，小弟虽然拒绝了，但御剑神功的确存在，它会高悬于那些野心家的头顶，随时都会落下来。姐，你可以称雄武林，雄霸江湖，但切不可妄想逐鹿天下，更不可为祸天下，否则，即便御剑神功不出世，也会有无数武林正义之士群起而攻。姐姐聪明过人，应该不会与天下武林为敌。”

唐小蝶道：“那位所谓的高人，是不是大雪山雷家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无所谓。”唐小蝶道：“我的确不甘心，但我不会愚蠢地与天下武林为敌，更不会为祸天下自取灭亡。”

“如此，小弟便放心了。”

“你要走？”

“是，向南走是锡铁山，出了山便是盐湖，有白翎带路，姐姐可以安然返回绝情谷，小弟也该回乡了。姐，春儿是我的人，请把她还给我。”

春儿与秋儿也是官府追杀的逃犯，无家可归，也跟随唐小蝶出逃。

“你有七八位妻子，何必贪得无厌？”唐小蝶难以割舍。

“大将军已将她许配与我，便是我的人。”胡混振振有辞。

唐小蝶心念一动，道：“吴名吴兴对我貌合神离，似乎要离开我，你若能说服他们完全听命于我，我便将春儿还给你。”

“这不中，姐，绝情谷弹丸之地，存粮无多，官府一定会四面封锁大肆清剿，凭空增添了一百多张嘴，你如何养活他们？”

“我自有能力养活他们。”

“是了！郭垓曾言，姐姐在峥霄宫中，有几个秘密粮仓……”

“该死的，他把什么都对你说了！”唐小蝶冒火地叫。

“的确如此。”胡混笑道：“小弟曾去看过，姐姐的粮仓安然无恙，也许……”

“也许什么？”

“吴大哥他们不愿意前往大雪山，也不愿意去结古，也许小弟可以说服他们暂住峥霄宫躲避风头。他们是否愿意听命与你，小弟无权干涉。”

“有了粮食，他们会听命于我的。”唐小蝶自信地道。“你若能劝说他们前往峥霄宫，我便将春儿还给你，快叫他们过来！”

“吴大哥，请来一下！”

吴名吴兴就在不远处，闻讯走了过来。二人正为无处安身而焦虑，听得峥霄宫可以安身，喜出望外，一口应允。

峥霄宫中的房舍，历经数次战火，已经十不存一，但百余人马足可藏身。

胡混道：“有消息说，神剑门正躲在峥霄宫中，也许尚未离开，请二位大哥手下留情，放他一马。”

“不行！”唐小蝶截口道：“走漏了风声，后患无穷，一个也不能走脱！”

“这……二位可以将其暂且囚禁，待风声过后再放了他们。”

“贤弟放心，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会竭力避免诉诸武力。”吴名一口应允。

他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一山不容二虎，八大剑客拒绝让出峥霄宫，甚至要将他们逐出山外。这班弟兄的武功，较之八大剑客毫不逊色，冲突的结果不问可知。神剑门从此在武林中销声匿迹，八大剑客的名号，也随之逐渐被人淡忘。出师未捷身先死，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半点不由人。

唐小蝶唤过春儿，吩咐一番。春儿粉面酡红，牵过坐骑来到胡混身边。

胡混嘻嘻一笑，带着春儿来到妻子面前，说道：“老婆，这是春儿妹子。”

分别在即，阿兰正在和姐姐阿宝依依惜别，她对对春儿之事早有耳闻，看到丈夫将春儿带来，以为他要娶春儿进门，满心不快，说道：“阿哥，你已经有几位妻子了，还不知足呀？”

胡混“呵呵”笑，说道：“老婆，莫泛酸，山人自有道理。春儿，你真心愿意做我的老婆？”

“爷，这是大将军做的主，由不得奴婢。”春儿不冷不热地道。

胡混道：“我有七八个老婆，你若甘愿逆来顺受，一辈子被她们欺负，我便娶你进门。”

“爷，奴婢适才说了，此事由不得奴婢。”

胡混道：“你若不愿意，我可以为你另找一位如意郎君……”

“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屁话！年大将军也许早已死翘翘了，他也不是你的父母媒妁，他的话是大驴屁，放出去便被风吹散了，一概不算数。你的事我做主，你可愿意？”

“爷真要奴婢另嫁？”

“胡说八道！不是另嫁，而是嫁人，你是我妹子，哥哥要将你嫁给我的一位兄弟，你可愿意？”

春儿犹豫不决，拉乃合让对阿宝使个眼色，阿宝会意，走上前来说道：“春儿妹妹，二弟的这班兄弟，都是铁骨铮铮男子汉，重情重义的好男儿，红儿、绿珠，锦儿、秀儿，都已经名花有主，分别嫁给了他们。你若愿意，我姐妹几人便可同居一处，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强似跟了我二弟，被他欺负。妹妹，大家马上就要起程，快快拿主意，莫要错过时机。”

胡混道：“丫头，错过这一村，没有下一店，日后被我那班母老虎整治得凄凄惨惨，休来怨我。”

“爷真将奴婢当妹妹？”

胡混道：“你若愿意，便是我妹子，否则，我要翻山越岭抄小道返回故乡，无法带你走，只好将你送还给我姐姐。”

红儿与春儿原本要好，走上前来劝道：“春儿姐，二哥所言，句句是真，切莫坐失良机。”

“二哥在上，请受小妹一拜！”春儿纳头便拜。

“呵呵呵……”胡混开怀大笑，高叫：“八弟，过来！”

绿豆芽大步而至，问道：“二哥，什么事？”

胡混笑指绿豆芽，问道：“春儿妹子，你看此人如何？”

春儿秀眉微皱，淡淡一笑，道：“但凭二哥做主。”

胡混道：“妹子，莫嫌弃，八弟和我一样，猴头猴脑其貌不扬，但却是我性命相交的好兄弟，你嫁给他，他会一辈子呵护你。”

春儿粉颈低垂，轻道：“二哥，小妹没有嫌弃……”

“不嫌弃便好！八弟，你抱怨我和大哥偏心，我和大哥今日为你做主，将春儿嫁给你，你可愿意？”

“真的？”绿豆芽又惊又喜。

“屁话！愿意便对大哥大嫂磕个头，拜天地！”

拉乃合让道：“二位，我们逃难在外，一切从简，二位若是愿意，便马上拜天地成亲。”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绿豆芽犹自不敢相信。

“是二哥做的主。”春儿低声回答。

“吉时已到，快拜天地！”几位姑娘拉着各自的夫君奔上前来，齐声高叫。

绿豆芽笑逐颜开，拉着春儿纳头便拜。

“天苍苍，野茫茫，天当新房，地当锦罗帐，新郎新娘入洞房！”胡混怪声怪气地叫。

凛冽的寒风旷野之中，响起一片欢快的笑声。

胡混趋近拉乃合让，附耳道：“大哥，替我转告四云，三舅爷已经有一大堆老婆，个个都是母老虎，叫她们快快找个人家，把自己嫁出去，千万莫要打上门来找我。”

拉乃合让“呵呵”笑，大声道：“这种事，你自己去说，我可不敢乱管闲事。”

“那就替我劝劝丈母娘，请她老人家看紧那几只母老虎，千万莫要放她们出山。”

“呵呵！二弟，解铃还需系铃人，自己惹的祸，自己去消，我可不敢招惹那几位菩萨。”

“大哥，救救我，求你。”胡混哀叫。

“二哥，这叫在劫难逃，谁也救不了你。”柳絮在旁幸灾乐祸。

大队人马远去、消失。

胡混将妻儿抱上鞍背，道：“老婆，我们也该回家了，走也！”飞身上鞍，掉头向北再向东，踏上了回乡之路。

雪儿四蹄翻飞，去势如电。

阿兰怀抱娇儿，依偎在丈夫胸前，说道：“阿哥，先去扎西奇寺，那里有人等你。”

“什么人等我？”

“届时自知，阿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又有了身孕？”胡混惊喜地问。

“好像是，阿哥，第二个孩子叫什么？”

胡混道：“老子叫胡混，老子的老大叫胡缠，**自然叫胡闹。”

阿兰“咯咯”一阵娇笑，问道：“第三个叫什么？”

胡混道：“第三个叫胡搅蛮缠……”

荒野中荡漾起一串清脆的笑声，雪儿满载着笑声迅速远去，消失在茫茫旷野之中。

全文完 2015年9月6日 于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