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如虚似幻

金铃仰望苍天，幽幽地道：“我在深山中找到他时，他已经是这样了，看情景是被仇家所害……”

“报应！”胡混脱口低叫。

“你说什么？”金铃娥眉倒竖怒容满面。

“小弟失言，小弟知罪……”

胡混慌忙道歉，而后将所有的干粮和身上的银子悉数送给金铃，说道：“金姐姐，你放心，只要胡大哥活着，小弟一定帮你找回来。些许干粮，不成敬意，请收下。”

“谢谢你，兄弟，姐姐我赤贫如洗，无以为报，唯有来生变牛变马报答大恩了。”金铃接过干粮和银子，感激地道。

“姐姐说哪里话来！当年，姐姐在达力架山百般呵护小弟，此恩此德，小弟没齿难忘。”

“当时，我和陈雯是来寻你麻烦的。”金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是了，陈雯可有消息？”

“她回乡了。”胡混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对自己一往情深的陈雯，不知她此刻是生是死，身在何处。

金铃道：“寒碧院弟子的遭遇，我也听说了，希望她能逃过此劫。”

“但愿如此。”胡混叹息道：“金姐姐，回去吧，为了孩子，无论如何艰难，你都要活下去，小弟一有消息，便来见你，后会有期！”

胡混告别了金铃，连夜返回了滕格庄。

扎木苏告诉主人，他已经基本查清了佘能的密探。胡混下令，马上诛除一批威胁最大的密探，而后再除掉一批大将军的密探。

“好主意！”扎木苏欣然低叫：“如此一来，年羹尧与狗皇帝一定会狗咬狗咬起来。小人明日就去安排，尽快动手！”

“不可滥杀，只杀那些穷凶极恶，对我辈威胁最大的。”

“小人明白！”

“本舅爷忽然有个好主意。”

“请主人吩咐。”

“佘能暗中收卖了岳钟琪，年羹尧知道之后，一定会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不敢公然动他。你为我召集数百名武功高强的儿郎，叫他们去投效年羹尧，年羹尧一定会利用他们去对付岳钟琪或者佘能。”

“如此一来，这场狗咬狗的好戏，一定会愈演愈烈，烈焰焚天。”扎木苏喜悦地叫。

“这叫浑水摸鱼。”胡混得意洋洋：“你能召集多少人？”

扎木苏道：“主人放心，属下的手下，都是昔日的黄巾武士，尚有数千红巾、蓝巾武士散布各地，召之即来……”

“废话！我又不是和官兵开仗，要那许多人做甚？只要红巾武士，而且要武功高强不怕死，要绝对可靠。”

草原之王的红巾武士，皆是一二流的高手。战事平息，这些人大多死里逃生，隐藏各地，东逃西躲，躲避官兵的清剿追杀，惶惶不可终日。

“主人放心，数日之内，属下可以召集五百名红巾武士，个个都是不怕死的铁血死士！”

胡混道：“兵不在多，而在精，二三百人足矣。转告他们，此去极有可能是有去无归的不归路，愿者上钩，不可勉强。”

“毋须勉强。”扎木苏说：“这些人和属下一样，只为报仇而生，为报仇而死，只要有机会报仇，他们都会慷慨就死，前赴后继，没有人将生死放在心上。”

“我会尽最大努力，使大家都能活下去。”

胡混做出了保证，但却毫无信心。草原之王的武士，骁勇善战，为官兵所痛恨，一旦被俘，就地格杀，概不轻饶。

这些武士的家眷，已经被官兵杀戮殆尽，每个人的心中，都燃煤烧着复仇的火焰，他们此生此世只有一件事可做：报仇！

胡混亲身经历了这场战祸，清楚双方的仇怨，这是一场难以化解的仇恨，不死不休。

“你可认得胡少光？”胡混想起了金铃的遭遇，但他并不打算借助扎木苏的手下。

“有数面之缘，此人曾多次陷害主人，莫非……”扎木苏会错了意，以为主人要收拾胡少光。

“休要胡思乱想，他已经遭了报应……”胡混简略讲了胡少光的遭遇。

扎木苏道：“果然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主人仁慈，属下会吩咐下去，助这位金姑娘一臂之力。”

“不必！”胡混阻止道：“如若遇到此人，可以将他送回胡家崖，但不必刻意去寻找。诸位重任在肩，不能为此事分散精力。”

“属下遵命，主人是否想过，这位老乞丐是何来路？为何要掳走一个白痴？目的何在？”

胡混道：“据金铃讲，此人操川中口音。我在草原上鬼混多年，只遇到过一个龟儿子……”

“少司命？”

“你也知道此人？”

扎木苏道：“实不相瞒，属下曾奉命监视各路英雄豪杰，但凡成名人物，一旦进入草原，一举一动，莫不在属下的掌握之中。”

“有消息说，少司命已经被仇人所杀。”

“属下亦有耳闻，据说在主人遭遇雪崩的那一次，此人被仇家大司命搏杀于深山之中。”

“世事难料，也许他没有死……”胡混自言自语。

胡混所料不差，少司命并没有死。

这家伙被大司命打断了双腿和左臂，废了武功，已经成为废人，原指望徒弟将他送回故乡颐养天年。不意胡少光冷酷无情，得到师父的真传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师父弃之深山，扬长而去。

少司命爬出洞外，呼唤徒弟，苦苦哀求，声嘶力竭。徒弟如若无闻，消失在茫茫雪野之中。

少司命孤独无助，悲上心来，嚎啕大哭如丧考妣。蓦闻狼嗥倏起，此起彼伏，遥相呼应，迅速接近。

他知道狼群的厉害，不觉魂飞魄散，连滚带爬逃回洞内，钻进草堆大气不出。

狼群并未进入山谷，在岩洞上方的山头嗥叫片刻，便自离去，运气不错。

他爬出草堆，恨天恨地恨徒弟，谣言切齿，诅咒、嚎哭、哀号，捶胸顿足，反反复复。

此地地处巴颜喀拉山深处，方圆千里渺无人烟，他双腿残废不利于行，想逃出生天毫无希望，唯有自生自灭。

不知不觉，天色转暗，他猛然醒悟，慌忙查点食物。还好，徒弟为他留下半只黄羊肉，勉强可以维持十天半月。

“龟儿子，王八蛋，你要老子死，老子偏不死，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骂骂咧咧，吃了几块烤肉，钻进草堆倒头便睡。诡异的吼叫声若隐若现，他习以为常，并未在意。

沉睡中，蓦地地动山摇，天地震撼，大地震突然降临。

他从梦中惊醒，连滚带爬逃出洞外。

地震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他刚刚逃出洞外，便平息了。

“龟儿子，王八蛋，你要砸死老子，老子就是不死……”他挥舞着拐杖，冲着夜空吼叫一番，爬回洞内，岩洞安然无恙，竟然毫无损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沾沾自喜。

怪吼声再起，似乎比地震前清晰了许多。

“究竟是啥子东西，叫得如此渗人……”他心惊肉跳自言自语，忽然生出寻幽探秘的念头，此念一生，便再也难以遏制。

怪吼声已经困扰他多日，左右难逃一死，何不在临死前一探究竟？

深思熟虑半宿，次日一早，便打点起程，循着怪吼声寻去。

峡谷连绵，谷中积雪齐腰，他循着一条黄羊野鹿留下的小道，拄着拐杖艰难地行进。怪吼声愈来愈近，远处出现了一道悬崖，高入云端，怪吼声便来自悬崖下。

乌金西坠，他来到了崖下，竖耳听去，声息俱无，怪吼声消失了。

这家伙的江湖经验十分丰富，他知道今夜要在野外露宿，在途中捡了一捆枯枝，拖到了崖下。夜幕降临前，他幸运地找到了一个石缝，升起篝火，啃了几块烤肉，便缩在火堆旁睡去。沉睡中，怪吼声时断时续，并夹杂有沉重的**之声，似乎就在附近。

次日清晨，他饱餐一顿，爬出石缝，仰视丹嶂苍崖，壁立万仞，怒石崇冈，怪谷飞崖，当关扼险，怪石森森犬牙交错，悬挂无数冰凌，晶莹剔透，摇摇欲坠，望之惊厥。他自忖必将饿死穷山，无复他想，环目四顾。

蓦然一声儿啼般的怪吼起自身畔，他毛发一竖，连滚带爬逃将开去，回头望去，只见铁崖上裂开一道石缝，宽约尺许，从中涌出大团的白雾。

怪吼再起，听清了，正是来自石缝。

他正要上前，脚下又是一阵震动，但远不如第一次剧烈。

“先人板板的，左右难逃一死，不看个究竟，老子死不瞑目……”

他骂骂咧咧，爬到石缝前探头看去，黑黝黝深不知底。

正自探头探脑，异变倏生，一团白雾卷过，悬崖峭壁和石缝蓦然消失，眼前出现了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亭台楼榭气象万千，宛若王者第。一位二八佳人莲步生花冉冉而至，玉貌花肌丽绝人寰，姿态若仙，其一种风流韵致，虽出水芙蓉不足必其艳，临风芍药，不足喻其娇。

“莫非在做梦？”少司命暗自惊疑，咬咬舌尖，很痛，似乎不是梦。

这家伙本是个好色之徒，骤睹佳丽，登时忘记了自己是个半死的残废，喜极欲狂，问道：“姑娘从何而来？莫非是姮娥仙子降临红尘耶？”

女子风情万种地展颜一笑，伸出纤纤素手，道：“莫问妾为何人，君玉趾辱临，乃是缘分，何不入斋小憩，当有所获。”语音娇脆，宛如珠落玉盘，好不呖呖可听。

少司命魂授色与如痴似呆，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丽人的素手踏入宫门，只觉身轻如燕骤然飞升，耳畔风声呼呼，似在御风飞行。

俄顷，风声平息，启目望去，身在后园之中，楼台幽敞，花木萧疏，万花丛中，朱亭一角，亭中几凳，皆以翠玉精雕细镂而成。玉几上仅有一只玉盘，一盏玉樽。盘中仅有一颗大如红杏的朱果，玉樽中有半盏淡绿色液体，不知是何物。

“先生请坐！”丽人将他带进八角亭中，请他落座。

少司命浑浑噩噩，似在梦中，任其摆布。

丽人执杯在手，说道：“妾久居深山，无以待客，唯以玉胎半盅代茶，请！”

少司命接过玉樽一饮而尽，霎时澈体清凉，神志亦为之一清。

“咦！”他轻叫一声，游目四顾，暗叫：“他先人板板，不意这鬼地方，竟有这等好去处，若能与这美娇娃共效鱼飞之乐，也不枉活一世……”

正自想入非非，只听那丽人说道：“妾乃修道之人，今日请君光临寒舍，实有一事相求，君若能仗义相助，必有所报。”

“如何报答？”少司命独目中欲火熊熊，盯住丽人面庞邪笑不已。

这家伙武功尽废，四肢残废，浑身没有几两力气，错非如此，早就霸王硬上弓以武力强求了。

丽人面色微酡，避开他的目光，说道：“君心所欲，妾已尽知，然男女居室，天下之至秽也，妾修道千年，功成在即，不敢招造物之忌，毁了千年道行。”

“什么千年道行？”

“实不相瞒，妾非人类，在此修道千年，功成在即，却因劫难未满，难以飞升。君若助我一臂之力，必有所报。”

“你真不是人类？”少司命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揉揉独目仔细打量，分明是个二八佳丽，怎么可能？

丽人道：“千真万确，世间万物皆可修道，无论何物，修道先修人形，其辛苦，较之人类千倍万倍……”

佛家修来生，道家修今世，不仅人可以修成正果成仙成神，世间万物，凡有灵性者都能成真。人世修证，则有天仙、地仙、水仙、神仙、人仙、鬼仙。其他异类要修成天仙，当先修初真戒，次修中极戒，也就要结胎养婴，炼化**形等等入门功夫，而后再修天仙大戒，千辛万苦，历经多次雷殛与天火焚烧等等劫难之后，方能得无量智慧，心地光明，德充道极，飞升成仙。

人类修真，如果资质佳，运气好，而且与仙有缘，只消十余年、数十年，便可得道成仙。而异类修炼，至少要下千年苦功，能否修成正果，还要看运气。绝大多数的修真者出师未捷身先死，在接二连三的劫难中形神俱灭，有些人很幸运，能够以大智慧渡过难关名列仙籍。

丽人是何物修炼成形，她不肯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