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风云突变

远远地，洪亮悠扬的歌声，越过旷野滚滚而来，响遏行云。

霎时，远近的牧人们遥相呼应，粗旷的歌声此起彼伏，在草原上回荡。

官道上，拉乃合让带着新婚妻子阿敏，岳母阿珊，以及绿豆芽，杨威等一干兄弟，春风得意，一路高歌向北轻驰。

无尘谷地处深山，与世隔绝，不宜久居，再者，离家数载，也该返回家乡奉养父母了。因此，他将无尘谷交给田韵秋师徒，带着妻子踏上了返乡之路。

草原之王生死不明，想得到是凶多吉少，峥霄宫主阿珊已然心灰意冷，决计退出江湖，跟随女儿前往甘加隐居。唯一令她安慰的是找到了亲生女儿，之前，她已经认阿敏为干女儿，顺理成章地成为拉乃合让岳母。

杨威和绿豆芽等人，不甘心老死边荒，也舍不得离开大哥，决计跟随拉乃合让，前往甘加暂住，打算等到风声完全平息之后，再去中原寻访父母。

歌声中，传来绿豆芽的笑声，只听他高叫：“大哥，你听，你一阵吼叫，引出这许多人随声附和。”

“什么吼叫！”拉乃合让回头喝道：“我的歌声，在我的家乡闻名遐迩，你竟敢说是吼叫，真是岂有此理！”

绿豆芽“哈哈”笑，笑毕说：“二哥说，你的歌声像草原上的牦牛叫，歌声一起，地动山摇。三哥，你说是也不是？”

杨威笑道：“那是二哥取笑大哥，其实，大哥的歌声的确非常洪亮，令人荡气回肠，忍不住也要跟着吼上几声。”

“哈哈哈……大哥，你听，三哥也说你在吼。”绿豆芽笑叫。

拉乃合让笑笑说：“吼就吼，无所谓，不知二弟此时到了哪里。”

绿豆芽道：“他的坐骑脚程极快，此时恐怕已经过陇西了。”

“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拉乃合让忽然挂念起胡混来。

绿豆芽嘲笑道：“这才分手几日，你便想他了。”

拉乃合让道：“这几日，我觉得心神不宁，我们八兄弟只有他不在，官府还在四处捉拿他，令人不能不为他担心。”

杨威安慰道：“大哥放心，二哥足智多谋机警过人，多少风浪都闯过来了，只要他不惹事，就不会出事。”

“不出事就好。”拉乃合让看看天色，道：“天色不早了，天黑前要赶到日月山下露营，快赶几步。”

夕阳西下，日月山在望，众人放马疾驰，在日落前赶到倒淌河边，下马结帐露营，埋锅造饭，忙忙碌碌。

炊烟方起，山道上出现了四骑，是翠云、素云、绛云、纤云四位姑娘。只见四位姑娘神色惶急，满面焦虑，风尘仆仆六神无主。

翠云看到山下的人马，认出是自家人，怆然低叫：“师父，你们终于来了……”

“是师父他们，快走！”纤云喜悦地叫。

四位姑娘飞马驰下山来，跪倒在阿珊面前放声大哭。

“你们不是早走了吗？为何又回来了？”阿珊讶然惊问：“出了什么事？”

“师父，小毛神被年羹尧的人捉走了……”翠云哭叫：“快救救他……”

小毛神的坐骑脚程太快，四位姑娘紧赶慢赶，赶到湟源附近，已是第次日黄昏。

四人饥肠辘辘，人困马乏，翠云看看将落的太阳，鞭指前方说道：“姐妹们，小泼皮的雪儿一日千里，咱们挣断脚筋也追赶不上。不赶了，去车马店饱餐一顿，洗个热水澡歇息一宿，再从容赶路。”

纤云道：“姐姐言之有理，条条溪流归大海，小泼皮跑得再快，他也要回到婆母身边去，咱们大可从从容容地前往崤山。”

绛云“嗤”地一笑，说道：“人家是否要你尚在两可，姐姐便婆母婆母地叫，羞也不羞？”

“他敢！”纤云面红过耳，大发娇嗔。

四人说说笑笑，不徐不疾向前赶。

村庄在望，人影乍现，道旁的杨树林中，蓦然窜出一条人影，拱手低叫：“四位，请留步！”

翠云一眼认出是是车马店的伙计来福，嗔道：“来福，你干什么？这般冒失。”

来福低叫：“四位，请下马，借个地方说话，若被官府眼线看到，大事休矣！”

四位姑娘情知一定出了大事，心中发慌，急急下马，牵着坐骑奔入树林。

“来福，出了什么事，快说！”翠云焦灼地催促。

“小毛神被年羹尧的人捉走了……”

来福详细讲了昨日旁晚发生的事，而后说道：“小毛神暗中传音入密，对掌柜的说，他大哥一行，即将途经丹噶尔堡返乡，请掌柜的设法拦住他们。今日一早，年羹尧的人押着小毛神一家三口去了府城，掌柜的命小的趁乱逃出店来，在此等候拉乃合让一行，不想迎住了四位小姐，小的见过四位小姐！”说着跪倒在地，磕了一个头。

车马店的主人是峥霄宫主阿珊，四位姑娘是宫主的徒弟，算得上半个主人。

四位姑娘听得小毛神落入了年羹尧的手中，有如五雷轰顶，全身寒颤不已，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来福叹了口气，爬起身来道：“四位，店中埋伏了数十名爪牙，西峡口也布下重兵，盘查过往行人，凡是身具武功的青年男女，一经查出，马上捆起来送往府城，谁敢抗拒，就地正法。连日来，仅西峡口一处，已经杀了十余人了……”

素云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悲怆地叫：“天啊，我们做了什么孽，为什么不给我们一条生路？”

来福叹息道：“宁为太平犬，勿作乱世人，四位，店里的伏兵是年羹尧的心腹卫士，都是出类拔萃的武功高手。向前去官府眼线四布，此路不通，回去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官兵逢人便杀，风声平息之前，万万不可出头露面，若能遇到拉乃合让等人，务请拦住他们，小人告退……”

“且慢！”翠云拦住了来福：“你适才说，小毛神一家三口，小泼皮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管的光棍野鬼，何来一家三口？”

纤云和素云、绛云三位姑娘闻言，心中一振，异口同声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绝对没错。”来福肯定地说：“前天傍晚，小毛神带着一个年轻女人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婴儿前来投宿，他对唐小蝶说，那女子是他的妻子，叫扎西草，婴儿是他的儿子。小的离得远，也许会听错，掌柜的近在咫尺，不会有错。”

“扎西草？是个番人？”

“不错，一个普普通通的藏民女子。”

四位姑娘面面相觑，她们与小毛神分手，仅仅数日，从不闻他有妻室，何以数日不见，便突然冒出了妻室，而且还有孩子？如若真有其事，她们这般赶去，岂不太冒失？忽然想起小泼皮行事全没规矩，见着美丽女孩，便老婆老婆地乱叫。偏又好管闲事，这位叫扎西草的番女，也许遇到了某种麻烦，小泼皮古道热肠，便与她同行。他对唐小蝶这般乱说，也许是事出有因胡说八道。总之，扎西草绝对不是小泼皮的妻子。

忖念间，四位姑娘心中宽慰了不少，转念又想起小泼皮身陷虎穴命悬一线，不觉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来福看到四位姑娘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灰，满脸皆是悲切焦虑惊恐绝望之色，自觉身份低微，想安慰也无从插口，便叹口气，悄然退去。

“小泼皮，你这番死定了……”纤云蓦地仰天哀叫，捶胸顿足泪流满面。

绛云哭哭啼啼，说：“上一回，他被官府捉去，押上了法场，九死一生逃脱了性命，这一回，一进城便会被年羹尧杀了……”

素云哭道：“小泼皮，你若死了，我就削发为尼，终身不嫁。”

绛云哭道：“姐姐，我陪你。”

纤云道：“我不出家，小泼皮若是死了，我便前往崤山，一辈子陪着婆母。”

翠云怒道：“小泼皮落入魔爪危在旦夕，你们不设法救他，反而左一个死，右一个死地咒他，是何居心？”

纤云道：“官兵在前途张网以待，府城内外，更有千军万马，我们四个人，连湟源也过不去，如何救人？”

翠云道：“走！回头，迎住师父，请她老人家作主！”

几位姑娘方寸大乱，全无主张，纷纷上马，折身向回返，途经一个小村庄，借宿一夜，次日绝早启程，终于在日月山下迎住了师父一行。

众人听罢四位姑娘的哭诉，如坠冰窖，作声不得。

小毛神有案在身，上一回承蒙道上朋友相助，得以侥幸逃出生天。这一回不同了，官兵拉开大网，正在反复清剿反贼残余，道上朋友纷纷远走他乡避祸，没有人再来救他，真的是凶多吉少，危在旦夕了。

“大哥，快想办法救人。”绿豆芽哭叫。

拉乃合让抱头闷叫：“八弟，大哥我笨，实在想不出办法。”

阿珊接言道：“府城周围，云集了数十万兵马，我们这几个人，即便个个身负绝世武功，也是飞蛾投火……”

“难道罢了不成？”绿豆芽焦躁地叫。

“当然不是。”阿珊和蔼地笑笑：“但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谋定而后动。倘若冒冒失失地前去，不仅救不了人，甚至连湟源也过不去。”

拉乃合让跪倒在岳母面前，恳求道：“岳母大人，小婿求你老人家大发慈悲，救救我兄弟。”

阿珊搀起拉乃合让，道：“傻孩子，你这班兄弟，在我眼中有如子侄，岳母岂能坐视？可是，我如今已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山穷水尽了”

阿敏开言道：“阿妈，你那些旧部，还能召集起来吗？”

阿珊凄婉地笑笑，道：“傻孩子，江湖上禁忌颇多，其中之一是不能与官府作对。阿妈是江湖人，那班旧部也是江湖人，便是能召集起来，也不敢犯忌。”

六弟飞云说道：“二哥为众弟兄九死一生历经艰险，如今他落入魔爪，我们决不能坐视。”

五弟流沙接言道：“六弟说的是，马上将散布于山南一带的众弟兄召集起来，加上八部罗旗下死士，足有数千人马，杀进府城去救人。”

“五哥、六哥，你们这是以卵击石，火中取栗。”七弟柳絮道：“府城周围，大军云集，足有数十万，休说区区数千人马，便是有十万之众，也休想攻进府城。年羹尧已经杀红了眼，他若得到消息，一定会先将二哥杀了，而后催动大军，一鼓作气，扫荡东西南北鸡犬不留……”

这场战乱，几乎波及青海全境，惟有结古一带和察罕亲王的辖地黄河南岸一带没有被波及。此时，年羹尧正在拉开大网，清剿叛军余孽，官兵所至，犹如洪水过境，十室九空哀鸿遍野。倘若贸然袭击府城，年大将军真的会将草原上杀得鸡犬不留。

“诸位，这种时刻，切不可乱了方寸，更不可鲁莽行事，请冷静下来群策群力，也许能想出更好的主意。”阿珊及时劝慰道。

“五弟和六弟的主意的确不好。”拉乃合让道：“这几年，二弟所做的一切，正是为了众弟兄能活下去，如果动用武力，强行救人，真的是以卵击石，火中取栗，我们和八部落的人，会全死在年羹尧的刀下。他太强大了，我们根本撼不动他。诸位，二弟常说，强者以力敌，弱者以智胜。我们是弱者，只可智胜，不可力敌。”

绿豆芽道：“大哥有何主意？”

拉乃合让移目柳絮，道：“七弟心思敏捷，可有良策？”

“小弟尚未想出好主意。”柳絮道：“唐小蝶与二哥有姐弟之情，她要投靠年羹尧，二哥并不知情，以她的性格，似乎不会没来由地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蠢事。”

翠云正在旁边做炊，接言道：“据来福讲，唐小蝶曾对小泼皮……对小毛神说，年大将军得知小毛神手中有千余名武功高强的年轻高手，更有八部落数千名铁血死士，对他颇为器重，要请他前往府城一唔。”

“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

“如此，二哥死不了！”柳絮喜悦地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