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为官者无信

“老混蛋！”胡混暗暗切齿，说道：“老先生，在下记得很清楚，先生的承诺是对在下一人所做尔扎固齐等人虽然猜不透胡混为何忽然要同伴们退走，却也顺着他的口气，异口同声地说：“不错，常大人，你老说这话时，除了我们三个证人，的确没有其他人在场。”

胡混道：“既然老先生只对在下一人作了承诺，有在下一人陪你进城便可。我这班弟兄没见过大场面，害怕官兵，万一不小心闹出事来，伤着老先生，岂不伤了和气？”

常，在下的这班兄弟，没有一人在场。三位将军，是不是这样？”

厄寿打个寒噤，登时挨了半截，道：“也罢，但有言在先，你必须将老夫送进老夫的府邸，才能作数。”

“我答应你。”

胡混急于脱身，不遑细想，满口答应了，拉乃合让却不肯退走。

他急出一身冷汗，说道：“大哥，你想想，小弟一人陷进去了，大哥可以前来救我，倘若都陷进去了，谁来救我？”

拉乃合让豁然省悟，官兵已至半里开外，两边一分，展开包抄之势排山倒海般压将过来，足有三百余骑，再不走便会全部陷入重围。

胡混取下佛珠，交给拉乃合让，传音道：“大哥，小弟若有意外，请携此物去见当知头人，快走！”

“二弟，我听你的，退！”拉乃合让急声叫退，率领众弟兄向来路飞退。

官兵潮水般卷至，将五骑裹在核心，一股人马飞驰而出，向西席卷而去。

一名瘦脸中年汉子飞身下马，上前见礼：“小人俞中白，奉大将军之命，前来迎接大人！大人虎口脱险，安然返回，可喜可贺！”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另三名大汉亦下马行礼。

这三人便是沈竹、戴铎、潘之善，四刀侠全到了。众人纷纷上前见礼，佘能等人依然排在末尾，对小毛神视若无睹。

小毛神如芒刺在背，忽见一缕精芒射至，怵然一惊。

俞中白戟指小毛神沉声问道：“他是何人？”

“此贼便是著名的江洋大盗混世毛神！”常寿怒指胡混高叫：“快快拿贼！莫要叫他跑了……”

四刀侠乃是雍正手下顶级人物，反应之快骇人听闻，喝声未落，四只铁爪便已抓到。

小毛神毕竟经验不足，对官场险恶更是一无所知。他原以为常寿即便要反悔，也要等到进城之后，做梦也没想到老匹夫狗脸说变就变当场翻脸，措手不及，“轰”然一声，毛神落马，四五只铁爪电也似伸到。他像一条落在沙滩上的鱼，只蹦得几蹦，后脑一震，无边的黑暗山一般压至，全身一软蓦尔昏厥。卫士们七手八脚，将他捆得粽子也似，架上马背高唱凯歌还。与虎谋皮，栽得不冤。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为官者无信，一点也不假。

直到傍晚时分，拉乃合让等人终于摆脱了追兵。

众兄弟曾亲眼看到胡混被擒，此时逃出险境，不觉面面相觑，欲哭无泪。

“二哥完了！”绿豆芽顿足哭叫：“二哥本不愿来，都是我们鬼迷心窍，将他推上了虎背……”

杨威道：“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快快设法救人要紧。”

拉乃合让道：“八弟，我们先去府城打探消息，你和四弟连夜回谷，请大哥出山救人！”

飞云道：“我们的马不行了，只怕一步也跑不动了……”

马匹长途跋涉，早已疲惫不堪，又狂奔半日，马力已竭，天亮之前休想恢复。

拉乃合让看看四周，此地距府城二百余里，距藏马之处尚有二十余里。他斟酌再三，毅然道：“诸位，把这些马摘去鞍辔放生，取了马匹连夜动身，动手！”

府城酉时开始宵禁，禁止一切闲杂人等活动，违者就地处决。次日巳时开禁，但只限于本城居民出入，城外百姓禁止入城。

围城数月，城内的存粮早已告罄，惟有军粮才能入城，百姓所需的柴米油盐等等一切交易，皆在四门外进行。本城居民出入，必须申领当日往返的路引，巳时出城，酉时前返城。错过了返城时辰，要回家只怕要等到天下太平，取消宵禁之后了。

四面的城头上，都挂满了人头，据官方的说法，被杀者都是持假路引企图蒙混过关的奸细，其实都是误了时辰，次日执旧路引回家的本城居民。

酉时一到，四门关闭，府城二里之内即成禁区，误入一步，无论人畜，立即射杀。即便是大白天，踏近护城河一步，也会被突如其来的枪弹劲矢射穿，没有任何警告，看到人影就射。非常时期，人命不值钱，所以说争城以战，杀人盈野。

冬季的天黑得早，方交初鼓，府城便淹没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府城的居民，从酉时开始，便关闭门窗缩在家中等待天明，连猫狗都不敢出门。所有的大街小巷，天一黑便空荡荡变成一座死城，唯一的活物是荷枪实弹的巡夜士兵。

客栈酒楼小食店一切店铺，时辰一到就必须关门。不关门也由不得他，因为在明日巳时之前，没有客人上门。

客栈灾情惨重，城外的人进不来，城内的居民不会没来由去住客栈，但仍然要按时开门接客，因为店内住满了随军人员。

西海客栈人满为患，其中一半是年大将军的卫队，佘能和他的同伴，也在店中争得了一席之地。

大将军的卫队，曾经是当今皇上的心腹死士武功高手，曾为主子打天下立下汗马功劳。主子当了皇帝，这些人成了开国元勋炙手可热，气焰熏天不可一世，来到边陲，越发地飞扬跋扈无法无天。

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驾崩，佘能及其同伴的地位一落千丈，住进客栈的第一天，便成为新贵们叱来喝去，为其奔走服役的可怜虫。

佘能得到了一座小院，二十七个人，六七间房，怎么住？同伴们怨声载道，佘能忍辱含垢，敢怒不敢言。

摆脱困境的唯一途径是建功立业，而且要快。因此，佘能找到天真，请他出山救出常寿，若能成功，便会一鸣惊人，得到新主子的赏识。

不意行事不密，消息泄露，被四刀侠横插一手，截走了常寿。佘能功败垂成，反而为他人做了嫁衣，怀着满腔怒火回到客栈，抱起了酒坛。

傍黑时分，杨德神不知，鬼不觉地带来一位客人。

客人是玉花娘，这鬼女人不知用什么方式弄到一张路引，女扮男装混进城来。

佘能朝同伴们打个手势，将玉花娘带入密室，问道：“你好大的胆，胆敢在这种时候进城，不要命了？什么事？”

玉花娘风情万种地一笑，脱去旧衣袍，娇嗔道：“大人，民女赶了一天路，滴水未进，大人便是不会惜香怜玉，也该体恤下属呀。”

佘能转身出屋，端来一盘牛肉，两个锅盔一壶酒，放在玉花娘面前，道：“抱歉，错过了饭时，我手中只有这些东西，你将就用一点吧。”

玉花娘斟了一杯酒，殷勤地说：“民女愿陪大人喝几杯。”

佘能心中烦闷无意调情，摆掌道：“快吃，吃完了说正事！”

“是！”玉花娘匆匆食毕，说道：“我师伯派我来禀报大人，罗津行踪诡秘，居无定所，短期内很难侦知确切住址，请大人宽限几日……”

草原之王的十余万兵马，被分割得七零八落首尾难顾，但却依然顽强地负隅顽抗，战局呈拉锯状态，一时难分高下。

年羹尧想速战速决尽快建功立业，决计擒贼先擒王，多次派遣高手长途奔袭，企图刺杀、生擒草原之王一战定天下，均未得逞。

无独有偶，佘能也在打同样的主意，若能得手，他和他的同伴便能重新出人头地。

一班背时又背运的侍卫，与一班新贵卫士，各出奇招暗中较劲，谁先得手谁便能一鸣惊人名扬天下。

卫士队人多势众，耳目众多，有大将军为后盾，占有绝对优势，成功的希望最大。

佘能也有杀手锏。

史文业在英雄大会当众出乖露丑颜面扫地，认定是草原之王暗中主使，将他恨之入骨。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他暗中投靠官府，做了佘能的内应，奉佘能之命，正在全力打探草原之王的隐身之地，玉花娘正是为此而来。

佘能道：“转告史前辈，此贼诡计多端党羽甚多，要掌握他的行踪的确不易。不过，平定草原指日可待，若欲建功立业，片刻也不能耽搁，请史前辈切勿坐失良机。”

“民女记住了，大人还有何吩咐？”

佘能沉吟片刻，道：“有件事，佘某要请教玉姑娘，请姑娘坦诚相告。”

“大人有话但请吩咐，民女万死不辞！”玉花娘恭敬地道。

佘能深注玉花娘，说道：“英雄大会期间，佘某与手下弟兄一时糊涂，冒犯了姑娘，姑娘当时将吾辈恨之入骨，何以忽然倒戈，甘愿为我等效力……”

玉花娘粉面发紫，忽然站起，旋又长叹一声，凄然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个江湖**，想要守身如玉，更是难如上青天。当时，民女真的很不能食尔等之肉，寝尔等之皮，之后平心静气地一想，诸位大人也委实不易。”

“姑娘说的是，我等远离妻室数年，骤睹姑娘美貌，惊为天人，一时糊涂，冒犯了姑娘，委实抱歉……”佘能作揖打拱连声道歉。

“**，讲究两情相悦，讲究情趣。诸位来自天子脚下，是皇帝的近臣，受皇家熏陶，便该懂礼仪，知廉耻，而诸位却将民女关起来轮番**，与禽兽何异？”玉花娘粉面铁青痛心疾首，尖锐地责问：“按大清律，又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