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金蝉之二

胡混定定神，硬着头皮道：“不必划道，咱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妙极！正合吾意！史老儿让你三招，洒家不甘人后，也让你三招，请赐招。”贼头陀不愠不火风度极佳，与史老儿同出一辙，全未将小泼皮放在眼里。

胡混道：“你这家伙，横了心要杀我，而我却不想杀你。”

“是极是极。”头陀怪模怪样地合掌怪笑：“阿弥陀佛！施主大慈大悲不想杀我，而我却横了心要取施主的性命，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请赐招。”谦逊地施礼。

胡混无意占他的便宜，虚点三棍，立即拉开马步探入，丢下木棍双掌一错，一改常态，徒手从侧面逼进，不打算游斗了。

八指头陀大喜，他与史文业如出一辙，以为小泼皮不学无术，全赖身法高明，以游斗术死缠烂打，对付这种人，最有效的方法，是以浑雄的掌力迟滞他的身法行雷霆一击。既然放弃了游斗，一切就简单了。

小毛神一掌吐出走偏锋拍向左肋。

一声冷叱，八指头陀正面强攻，巨灵之掌走中宫排空直入。

胡混忽然改拍为切，右掌五指猛切对手的脉门，不逞强力拼。

八指头陀这一掌可实可虚，掌受制立变虚招，左马步踏进，左插手电也似攻向对方的腰肋，贴身了。

不动则已，动则如电光石火，两人在刹那间各攻了十五招之多。胡混反复施展五招盗来之技强攻猛压，头陀掏出压箱绝艺硬接硬攻分毫不让。人影八方腾挪闪动，愈打愈快，浑雄的掌力潜劲接触所爆发的罡风八方分张，好一场凶险万分的龙虎争斗。

群雄初时漫不经心，史文业肚子不争气，半途而退，与其说是意外，毋宁说是小毛神的运气好。道上朋友畏惧八指头陀，较之史文业更胜三分。

史老儿虽然是个瘟神，你不惹他，他也自恃身份不屑理你，八指头陀却是个喜怒无常蛮不讲理，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他与小毛神早就势不两立，多次声称要取他性命，今日冤家聚头，只消三招五式，便会将小毛神打入地狱，金刚斗小鬼，手到擒来，权当热闹看。

三招一过，嬉笑声突然静止，群雄屏住呼吸，紧张地注视着这场龙虎斗。小毛神的武功出人意料地高明，每一招皆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旷世绝学，虽然只有五招，也令群雄大开眼界称奇不已。

小毛神从未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过五招盗来之技，初时畏首畏脚，第一轮抢攻过后，便愈打愈顺手，威力也在不断地递增，信心也在不断地递增。

八指头陀却是愈打愈心惊，他感到对手的掌力愈来愈沉重，每一掌皆重逾山岳，护体神功抗不住愈来愈诡异的掌力，每接一掌，便有气散功消的迹象发生。即是说，再打下去，有可能会江湖除名。

头陀输不起，不仅肝胆俱裂怪眼圆睁，蓦然一声怒吼，将功力提至十成，迎着汹涌而来的掌影迅猛推出。

“轰”然一声大震，人影两分，小毛神踉跄倒退，屁股墩摔倒，抓住木棍一跃而起，如发疯着魔，挥棍乱打，全无章法，要拼命了。

八指头陀退了半步，木棍搂头打到，他不假思索，反掌便抄。抄住了，大吼一声振臂抡起，小毛神如灯草般飞起，在头顶绕了两圈，手一松人向外飞，落在擂台边，立脚不稳往后退，一步、二步，一脚踏空，倒栽葱落下擂台。

“兄弟！”拉乃合让飞身往前抢，伸出双臂想接人，慢了一步，“噗通”一声毛神落地，挣扎难起。

拉乃合让抱起他，将他扔在背上转身便走。绿豆芽长刀出鞘，注视八指头陀步步后退。

这是生死决斗，对手未死，头陀有足够的理由跟踪追击，痛打落水狗取他性命。

奇怪，头陀并未追击，而是望着手掌发呆。他清楚地感觉到，木棍上传来的奇异劲力震开了他的五指，也清楚地看到，小毛神失足跌落的刹那，居然面带笑容，冲他挤眉弄眼。这种时候，有谁会对对手扮鬼脸？怪事！

头陀呆了一呆，用力摇摇头，朝台下抱抱拳，跃下擂台走了，一言未发。

这场决斗，八指头陀是赢家，几乎所有的人都这样认为。

也有例外，大内侍卫佘能便是其中之一。

拉乃合让将胡混放在地铺上，拍着他的面颊叫：“兄弟，伤在哪里？”

胡混打个呵欠，睁开眼睛懒洋洋说：“大哥，你的脊背好舒服，再让小弟睡一会儿……”

绿豆芽如梦初醒，踢他一脚，怒道：“你这家伙在扮猪吃老虎！”

“屁话!我是装孙子。”胡混翻身爬起：“再拼下去，不是鱼死便是网破。杀了他，所有的牛鬼蛇神便会找上门来纠缠不休，不杀他，一不留神，便会被他杀了。在世人眼中，本毛神胜也混混，败也混混，犯不着称英雄充好汉去玩命……”

“所以，你便金蝉脱壳，诈败溜之大吉了……”声到人到，佘能揭帘而入。

绿豆芽惊跳而起，抓起了刀。

拉乃合让摆摆掌，站起身来含笑道：“佘大人，请坐！”

胡混躺倒在地铺上，道：“佘大人勤于公务，殚精竭虑，可敬可佩！你带了多少人？”

“两个，都是老熟人。”佘能伸出二指笑答。

胡混坐起身来，道“佘大人，我说过，咱们交情已尽，谁再对我递剑，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言犹在耳，佘某记忆犹新。”佘能依旧笑容可掬。

“佘大人，不是在下夸口，以一敌一，你毫无希望。玩阴的，你老兄天下无敌，论真才实学，休说我大哥，便是我的**兄弟，也能与你狠拼三五百招。至于在下，呵呵！你老兄若能支持三招不败，在下甘愿送上人头，敢不敢赌？”

“佘某深信不疑。”佘能无意打赌，皮笑肉不笑说：“佘某有要事相商，不是来拿人的。”

“说来听听。”

“第一件事，请问老弟，这位爷是不是那位爷？”

“非常像。”

“老弟不打算报仇雪恨？”

“大人的刀已经无往而不利，何须再向在下借刀？”

“身为血案的受害者，有权利讨还公道。”

“该干什么，在下自有主张，其次是什么？”

佘能压低嗓门说：“其次，佘某得到确切消息，草原之王将在明日歃血誓盟，起兵造反……”

虽然在意料之中，三人依然脸色剧变，心如坠铅。

“草原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在草原之王的控制之中，这些人，绝大多数与草原之王沆瀣一气，甘愿附贼，也有人是身不由己，譬如你大哥察罕王爷。前几日，佘某劝他走，他不走，说要等你，现在想走却走不了。他若被裹胁誓盟，河南地面数十万无辜的百姓，也将被迫揭竿而起，陷入兵凶战危之中。兵败之日，河南地面将会十室九空万劫不复，你大哥也将满门斩抄身败名裂。因此，为了河南地面数十万百姓，请三位义伸援手，助他脱离险境。”佘能摇唇鼓舌，滔滔不绝。

“你以为，你们一定能胜？”

“佘某毫不怀疑！罗津图谋不轨，由来已久，朝廷暗中防范，也由来已久。目下，朝廷大军云集，四面合围之势将成，罗津一旦起事，很快便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

“佘大人，你不会是又在玩阴的，要设计埋葬我兄弟三人？”

“什么话！危机迫在眉睫一触即发，佘某没有余暇理会那些琐碎事。请放心，佘某已经知会西宁府，暂缓追究三位的案子。”佘能拍着胸膛做了保证。

“多谢多谢！”胡混仍然满腹狐疑：“请问佘大人，为何不派你的人出头？我相信，在这座山谷中，你的人没有八百，也有三五百，谁敢拦截你们这班爷？”

“你以为佘某愿意低三下四地求你？哼！”佘能冷笑：“目下局势未明，官方一旦出面，草原之王会被迫提前动手，局势也将失去控制。时间紧迫，请三位马上动身，设法护送察罕离境，我的人会在暗中策应，官兵也将在途中接应。此事办成之后，三位也许能够将功折罪，免除死罪，佘某告辞！”说罢匆匆走了。

“去你娘的死罪！呸！”绿豆芽冲着佘能的背影低叫。

“大哥以为如何？”胡混问道。

拉乃合让挎上宝刀，说道：“王爷赐我名号，我也该前去谢恩了。”

“快过午时了，王爷那里一定有不少好酒好菜。”绿豆芽喜悦地说。

胡混道：“不错不错，王爷是钟鸣鼎食之家，当然有好酒好菜，不过，尊卑有别，在那种地方吃东西太拘束，阿布都的牛肉面片味正香浓，不如先填饱了肚子再去，我请客！”

拉乃合让笑道：“兄弟拿面片请客，好大方！”

绿豆芽道：“不吃便宜了他，走！”

三人牵了马，说说笑笑来到阿布都的小餐馆。不一时，杨威也带着同伴们到了。

午饭后，绿豆芽和杨威五人，骑上马向东走了，不一刻，阿布都也悄悄地走了。

半个时辰后，上了年纪的**老汉，跨上毛驴，三三两两地离开了营地。

营地内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没有人留意到情势起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