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居心叵测

车马店在城堡外，占地甚广，不仅提供车马，还提供食宿，极为方便。不过，费用比别处贵一倍，除了长途客商无人问津。

唐小蝶包了两院上房，邓方等十六人住一院，她与阿慧住一院，非经召唤，任何人不得擅入。

洗漱已毕，她请来了店掌柜。

店掌柜姓车，年过半百老眼昏花，拄着拐杖，步履蹒跚，颤巍巍来到客厅。听罢唐小蝶的要求，他突然挺直腰躯，昏花的老眼精芒四射，沉声问道：“诸位从何而来？为何投效本宫？”

唐小蝶道：“不久前，有数百名血案的受害者逃出虎口，途经贵地返回了故乡。”

“是有此事，与诸位何干？”掌柜的不解地问。

唐小蝶道：“我们来自一处，因为不知道故乡在何处，更不甘心任由官府摆布，所以留下了。游逛多日，无处安身，风闻贵宫正在招贤纳士，所以前来投效。”

“几位午后在山林中你追我赶，在干什么？”

唐小蝶笑笑说：“小弟不听话，淘气，我这当大姐的在调教他。”

“大姐，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邓方不快地叫。“小弟说过，不再淘气了，请你老人家今后别在外人面前乱说好不好？”

掌柜的“呵呵”一笑，道：“本宫的确正在招揽人才，欢迎诸位前来。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一早，老朽便飞鸽传书，禀报宫主，估计傍晚时分就有消息。在此之前，为避免招人眼目，请诸位留在店内，一切用度，由小店免费供给。”

“晚辈知道轻重。”唐小蝶客气地说。

* * * * *

掌灯时分，小毛神赶到了，投宿在村西头的一家小店内，次日天色微明，便匆匆穿村而过，踏上了前往府城的官道。

他自以为了解唐小蝶，以为她腰缠万贯，不会留在穷乡僻壤之地受风霜之苦，一定会前往繁华之地，甚至前往中原内地享用财富。做梦也没想到她就住在村东头的车马店内，更没想到她会折转头向南走，去谋占阿珊的峥霄宫。咫尺天涯，失之交臂。

峥霄宫主的心情极为恶劣。

英雄大会召开在即，人手不足，草原之王调走了在宫中担任要职的二十名高手，很多职位出现了空缺，实力受到严重削弱。接着，小毛神趁火打劫，拐走了二十七名年轻女弟子，雪上加霜。

更可怕的是，留在宫中的四十余名女弟子人心浮动，随时皆有叛逃的可能。倘若小毛神再来蛊惑一番，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随他一哄而散。

峥霄宫风雨飘零，随时皆有瓦解的可能。阿珊窝了满腹邪火，下令严加戒备，严防小毛神混上山来趁火打劫，同时下令广招天下英雄充实实力。

小毛神忙于寻找妻子，没有出现，应召者也寥寥无几，阿珊食不知味如卧针毡。

车马店传来好消息，有十八名年轻高手前来投效。阿珊喜出望外，心情豁然开朗，传令掌柜的亲自率队连夜起程，将人送来。

掌柜的很快便将人送到了，阿珊设宴款待，为新来者接风洗尘。

阿珊高居主位，左首是十八名新来者，在正式确认之前，他们还是客人。

右首上座是四名中年大汉。

四云则侍立阿珊身后，她们是宫主的亲信弟子，在宫中不担任任何职务，所以不能陪客。

四大汉是峥霄宫的四大天王，是宫中护法级的人物，身份与那二十名高手相等，是宫中砥柱。

第一个留了八字胡，虎目炯炯极具威严，叫鬼王，一双肉掌具有开山裂石之力。

第二位身材像巨熊，虬髯如猬，身后靠着一把金色大刽刀。刀的重量足有十七八斤，两膀没有千斤之力，挥动几下便会脱力，他叫金刀天王。

第三位中等身材，壮得像铁塔，脸色黝黑，暴眼虬髯像张飞，身后靠着一把开山斧，他叫神斧。

第四位尖嘴猴腮，身材精瘦，腰间挂了一只飞锤，他叫雷神。

酒菜十分丰盛，四大天王一进门，便被唐小蝶勾去了三魂七魄，食不知味。

阿珊望着唐小蝶，心中暗暗惊异，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妒意。她向来眼高于顶，认为自己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而眼前的姑娘，比她更胜一筹，而且正当青春年华。

“诸位为何不随大队返乡？“酒过三巡，阿珊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她已经从掌柜的口中知道答案，但她希望唐小蝶能重复一遍，讲给她的女弟子听。

四十余名女弟子，一半在厅中伺候，一半站在门外。这是阿珊的特意安排，她希望新来者的话能够安抚她们。

她受到了预期的效果，姑娘们听完唐小蝶的陈述，个个怅然若失，仿佛突然失去了主心骨，脸上的哀怨与阴霾被迷茫和惆怅取代，变得不知所措无所适从，返回故乡认祖归宗的念头产生了动摇。

阿珊看在眼里，连日来的担心和焦虑荡然无存，满怀喜悦娓娓言道：“本宫正在用人之际，诸位能够毅然决然前来投效本宫，是明智的选择。诸位的其他同伴自以为返回故乡，认祖归宗，便可骨肉团圆，共享天伦之乐，这是痴人做梦，是犯傻。正如霍姑娘适才所言，在官府和世人眼中，我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放下屠刀，成为立地的佛。我们活着，一生一世是贼，死了埋入坟墓还是贼骨头，甚至我们的子孙后代也是贼种。他们看不透这层道理，自以为逃出虎口之后，便可得到世人的广泛同情和帮助，简直是大错而特错愚不可及！世人的唾沫与鄙视是无边的苦海，一踏进去便无法回头，任何挣扎与反抗都会被认为是贼性难改而受到严厉的惩罚。男孩子可以逃避，可以被迫落草为寇重新做贼。我们女人却不行，她们的命运会更加悲惨。尽管她们守身如玉清清白白，但没有人相信她们的清白，会被视为人尽可夫的女贼而无人敢要。即便能嫁出去，也会在猜忌和屈辱中忍辱偷生，在羞辱和折磨中为夫家生儿育女。这些女人，在世人和她所谓的丈夫的眼中，只是一条能够生儿育女的母狗！你们很幸运，聪明地选择了留下来。本宫会一如既往地待你们如兄弟姐妹。诸位堂堂正正地来，也可以堂堂正正地离开，离开之前打个招呼，本宫绝不留难！”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凌然，姑娘们满面愧色，眼睛里充满了愤恨，也充满了对宫主的感激。

“谢谢宫主！咱们既然来了，就会有始有终，决不半途而废。”唐小蝶话中有话地说。

“很好！诸位来自寒碧院？”

唐小蝶颇感意外，微微一怔，很快给予肯定的答复。

“非常好！”阿珊颇感欣慰。小毛神拐走了她的二十七名女弟子，她却夺回了十八名小毛神千辛万苦救出来的年轻高手。

女大不可留，人大心亦大，一出世很可能会被人拐走，普通人家如此，江湖门派中依然如是，如果可能，她情愿用两个女孩换一个男孩。今日得到了十六名男孩，细算起来，不仅抵消了损失，而且占了不小的便宜，值得欣慰。

“本宫正在用人之际，道上朋友只要诚心来投，本宫都会量才取用，委以重任。”

“谢谢宫主！我等将尽心尽力，誓死效忠宫主！”唐小蝶虚以逶迤，心中盘算如何一举制服四大天王与四云。

她对四云并不在意，四位姑娘年纪轻轻，身手再高也高不过邓氏四兄弟。她担心的是四大天王，这几位爷个个气势不凡，不是一般的一流高手所能对付的。

他们是客，不能以客欺主主动挑战，正在盘算如何引诱四大天王上钩，机会来了，鬼王站起身来说：“ 本宫虽然正在用人之际，但也不是说阿猫阿狗，什么人都可以跑来滥竽充数。”

“阁下是挑战吗？”唐小蝶笑吟吟问。

鬼王避开那双令人心慌意乱的目光，道：“诸位至少也该露一手，否则，宫主如何量才取用？”

阿珊笑道：“我这几位天王心高气傲，从不服人，诸位不妨各自显露一手绝学，好使他们知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晚辈等愿意向四位前辈讨教！”邓氏四兄弟长身而起。

“里面地方狭窄，去外面！”金刀天王打雷也似叫，抓起大刽刀大步向外走。

阿珊站起身来说：“金刀天王脾气火爆，诸位莫要见怪，请！”

众人纷纷离座，来到阶前观战。

阶前青石铺地，地势平坦宽阔，正是比武过招的好地方。金刀天王举刀高叫：“哪位愿意赐教？”

“晚辈不知天高地厚，请前辈赐教。”邓圆大步上前，抱拳行礼。

唐小蝶眼神一动，说道：“宫主，这般一个一个地比，比到天黑也比不完，不如四人同时下场，一战而定。”

阿珊看看天色，日已过午，的确不早了，颔首道：“也罢，诸位推选四人先比一场，其他人改日再比。”

“正好四对四！”邓方仗剑上场，剑指鬼王豪勇地叫：“晚辈挑你，前辈，请赐教！”

三兄弟随之上场，邓圆挑战金刀天王，邓天挑战斧神，邓宇挑战雷神，三人的兵器都是长刀。

四人口称前辈，神态却甚为狂傲，一点也未将四大天王放在眼下。

“小辈，接招！”

四天王被激怒了，鬼王大吼一声首先出招，左腕虚勾乱敌眼目，右掌疾吐攻敌左胸，奇快绝伦。

邓方急退一步，避过来掌，攻出一式“灵蛇吐信”立还颜色。

四兄弟颇得二娇青睐，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四人已得二娇真传。

二娇的剑路极为诡秘辛辣，移位避招剑走偏门，但见剑光疾闪，神乎其神地穿过如山掌影，一剑连一剑直攻胸腹要害。

鬼王大吃一惊，迅速收摄心神，沉着应战，渐渐扳回劣势稳占上风。

三兄弟的处境也不妙，金刀天王刀沉力猛，刀法狂野狠辣，不到十招，便将邓圆迫得左右支拙毫无还手之力。

神斧的开山斧又重又利，一斧足以将人分为两半，从正面狂野地扑上，双手抡斧力道千钧，一记“吴刚伐桂”势若雷霆。

邓天刀轻力弱不敢硬接，避开正面人向侧窜，希图绕到身后下手。神斧经验老到十分机警，招化“横扫千军”，巨斧如影附形拦腰砍到。

雷神远在三丈外，飞锤已经出手，呼啸着连缠带击控制了中盘，缠腰击背来势汹汹。不到五招，便将邓宇迫得团团乱转无法近身。只片刻间，四兄弟均处下风败局已定。

一名中年女子匆匆奔至，禀报说山下突然出现无数番人猛汉。唐小蝶心中一动，她曾多次亮出复仇之火，旗下死士也该有动静了。

“他们要干什么？”阿珊惑然惊问。峥霄宫与远近番人井水不犯河水，没有理由进犯。

“属下不知。”中年女子道：“山下伏哨飞报说，番人驱赶牛羊，在山下结帐放牧，连绵数里企图不明。山下并非牧场，十分可疑……”

“我知道！”唐小蝶突然退后一步，一指点出，阿珊应指而倒。

“是我的人！“唐小蝶一把拎起阿珊，举剑高叫：“复仇之剑！”

“复仇之剑！”邓方的十二名弟兄拔刀高叫，扑向四大天王。

四云大惊失色，剑出鞘扑向唐小蝶，其他的姑娘们则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复仇之剑出现在草原上之后，便成为她们的希望，日日盼望复仇之剑杀上山来，率领她们扫穴犁庭，报仇雪恨，也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复仇之剑，仗剑驰骋江湖。

今日，复仇之剑突然出现在面前，一出手便制住了她们的师父。于情于理，她们都应该帮助师父，可是，复仇之剑也是自己人，是她们心目中的英雄，是她们的希望，焉能手足相残？全傻眼啦！

“你们要干……干什么？”阿珊发钗散乱，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