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疑云之二

塞上春迟，二月下旬，江南已然桃红柳绿，春山如妆了，草原上却依然春寒料峭，万物萧索。

积石山下，蹄声雷动，百余骑由南向北纵马如飞，马如龙，人如虎，意气飞扬，归心似箭，他们便是田韵秋与马玉莲率领东返的寒碧院弟子。

胡混曾与田韵秋有约，待到春暖化冻，便去毛神谷营救她们，但胡混怎么也找不到进入毛神谷的那座大峡谷，寒碧院的秘道已经被炸毁，无法使用，唯一的办法是请当地人带路。昆仑山下渺无人烟，最近、最大的村寨是结古，拉乃合让想起了才让嘉措。才让嘉措的阿爸是当地的头人，找他相助最合适不过。

头人名叫当知，一家人热情地接待了群雄。

昆仑山十万大山，沟壑纵横，当知也不知道所谓的毛神谷位于何处，他立刻派出人马，召集远近猎人前来查问。

召集猎人需要时间，胡混不得不耐着性子等。

群雄却等不及，连夜起程走了，这是天真的安排。蒙面皇帝即将起兵造反，群雄必须日夜兼程赶回去应变，刻不容缓。胡混无法泄露天机，天真却不受限制，他对群雄说明了原委，催促他们连夜走了。当然，他不会忘记叮咛群雄守口如瓶。

老毒魔也连夜走了，时间紧迫，他必须如期交出解药。

老野鬼早在半途中便辞别徒弟，返回了他的天外洞天。

唐小蝶也走了，到达结古后，她与胡混又做了一夜夫妻，次日一早，便带着阿慧不辞而别。不仅骑走了胡混的乌骓马，带走了胡混送与她的珍宝，还顺手牵羊，拿走了胡混的无影之毒、复仇之火、武功秘籍，还有他的洗肠丸、万应祛毒丸，以及最后一颗佛门灵丹，也带走了老毒魔留给胡混的大革囊，洗劫一空。小毛神赔了夫人又折兵，灰头土脸，欲哭无泪。

三日后，一位老猎人指出了毛神谷所在位置。

大峡谷中的积雪尚未消融，当知头人懂得如何救人。他调集了数百头牦牛，在积雪中蹚开一条道路，接出了困守谷中数月的田韵秋与马玉莲等人。之后，这位头人又赠送百余匹快马为众人代步，仁至义尽。

邓方、邓元四人，一出山便不辞而别，另有八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弟子，也跟随四人去闯江湖打天下。

越过巴颜喀拉山口之后，天真护送阿敏主仆前往绝情谷暂住，待房舍修复之后，再迁往无尘谷。胡混与拉乃合让、绿豆芽三人，则护送田韵秋一行东返。

寒碧院弟子，大多记得自己的姓名，也记得故乡所在之地，此时脱出樊笼，迫切希望返回故乡认祖归宗归心似箭。每一桩血案，官府都有案可查，只要家人还活着，只要记得姓氏与故乡地名，基本都能认祖归宗。

对于那些既不知姓名，也不知故乡的孤儿，官府会作出妥善安排。

陈雯也要走。这丫头对胡混芳心暗许，一往情深，却不得不走。

她必须认祖归宗，此其一；其二，胡混曾对田韵秋与马玉莲讲过他与唐小蝶的事，毫不隐瞒。陈雯恰巧在侧，她听出唐小蝶并不爱胡混，否则，便不会将丈夫洗劫一空离他而去。也听出胡混仍然深爱着那个并不爱他的女人。她很清楚，此时若以第三者的身份死乞白赖纠缠他，会适得其反弄巧成拙。因此，她决定先认祖归宗，之后，无论能否找到父母，她将以儿媳的身份，前往崤山无为观侍候胡混的母亲。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婆婆做主，小毛神不从也得从。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这主意不错。

拉乃合让与绿豆芽在前开道，第二队是马玉莲，第三队是田韵秋，胡混落后二里殿后，护卫着一百六十余名弟子，疾如风火向北赶。

草原之王答应放过胡混，但他绝对不会放过摧毁寒碧院的山大王吴祖宗，更不会放过这百余名弟子。因此，必须尽快赶到西宁城，只要进了城，就安全了。

这一带是峥霄宫的势力范围，寒碧院弟子东返的消息，瞒不住有心人。峥霄宫主野心勃勃，不会放过口边的肥肉。

有动静了，前方的蹄声突然静止，接着传来二声清啸，是警讯。胡混心中一凛，催马急赶。在前探道的拉乃合让与绿豆芽，接到警讯，亦掉头向回赶。

马玉莲在三岔路口受阻，正北是通往西宁的大道，六十余名恶汉，廿余名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截断了北进的道路。东侧有一条峡谷，正是通向峥霄宫的秘道。西侧是连绵不绝的山峦，除非退回去，否侧，一场恶斗难以避免。

田韵秋看到前队受阻，纤掌一挥，行速加快了三倍。

“情形不妙！”马玉莲迎住胡混与田韵秋，不安地道。

胡混道：“咱们早就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退，不可能，除了硬闯别无他途，可是，敌势太强，这些弟子劫后余生，一个也不能死……唔，奶奶的，原来是这几个臭丫头！二位大姐，请稍候，小弟去会会故人，也许会看在她老公的情面放咱们一马。”

胡混看到了二张熟悉的脸，是纤云与素云。

“什么老公？你认得他们？”马玉莲惊疑地问。

“岂止认得！”

胡混驱马上前“呵呵”笑，鞭指二云轻浮地叫：“二位老婆，别来无恙？”

纤云粉面一红，叱道：“住嘴！谁是你老婆。”

“你这小贱人，分手半载，便翻脸不认老公了，是不是移情别恋另嫁他人了？有道是烈女不嫁二夫，好老婆，你怎能做这等事？”小毛神嬉皮笑脸胡说八道。

“住口！住口！再敢出言不逊，姑娘扒你的皮！”二云面红耳赤异口同声。

“是是，不说了，只要二位迷途知返，老公便既往不咎，咱们仍然是一家人……”

小泼皮口无遮拦胡说八道，越说越离谱，二云气得粉面由红转白娇躯乱颤，素云拔出短剑尖叫：“姐姐，先杀了他再办正事！”

胡混接言道：“阿素老婆，四云中你最温柔体贴，何时变成河东狮子了？”

“下马！”素云脸色铁青向前走。

“下马便下马。”胡混爬下马背，张开双臂嬉皮笑脸向前迎：“老婆，老公好想你，来，抱一抱……”

“我也想你……”素云忽然露出笑容向前迎进。

近了，剑虹如电疾刺而出，“噗”一声，正中胸口。胡混“啊呀”一声，双臂一合，抱住素云向前仆，将她扑倒在地。

“老婆，没想到你会真的杀我，我的心好痛……”胡混气息微弱地道。

“天啊！你真杀了他！”纤云惊叫着向前抢。

“天啊！我杀了他……”素云泪流满面哭天怆地。她明显地感觉到，短剑毫无阻滞地刺入胡混心口及柄而止，神仙难救，不禁悲上心来，抱住胡混放声大哭。

田韵秋与马玉莲扑出几步，忽然站住了。

拉乃合让到了，看到胡混遇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宝刀出鞘便要出手。

“大哥，不可鲁莽。”绿豆芽一把拉住他，连连摆手。

身负重伤的人，会挣扎、**，或者一剑毙命，绝对不会临死还要占女孩子便宜。而胡混却抱住姑娘不放，说什么也不像个要死的人。

当局者迷，纤云看到短剑刺入胡混体内，登时芳心大乱，扑上前去伸手一摸，摸到了剑柄，牢牢地插在胡混胸口。

“天啊！”她呼天怆地，悲痛欲绝。

素云翻身爬起，抱住胡混，怆然说：“傻瓜，你为何不躲？”

胡混双目紧闭，倚在她的肩头，气息微弱地说：“久别胜于新婚，我只想抱抱你，没想到你会杀我……”

素云抚着他的面颊，说：“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我要死了，老婆，叫我一声老公，亲亲我……”

素云温柔地吻吻他的唇，温柔地说：“老公，我陪你一起死……”伸手便去拔剑。

“拔不得！”纤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许她拔。剑一离体，血一涌立刻气绝，真的拔不得。

胡混双目微启，对纤云道：“老婆，从此幽明两隔，再也见不到你了，亲亲我……”

“老公……”纤云抹了一把泪，俯身便去吻他，忽然看到一丝诡异的笑容，灵光一闪，纤掌疾挥。

“啪！”脆响震耳，这一记耳光出其不意出手甚重，胡混“啊呀”一声滚翻在地。纤云赶上一步，一脚踩住他的小腹，伸手拔出短剑，剑上无血，怒火高万丈，粉拳如电，接连几击捣在他的胸腹之间。

“啊哟……”胡混痛叫。“阿素老婆，救命啊……”

“打！打！打死他！”素云方知上当恨声不绝，眼睛里却充满了笑意，注视胡混胸前剑孔纳罕不已。

她不知胡混有宝甲护体，锋尖着体的刹那，胡混向侧一闪，锋尖打滑擦体而过，被他夹在肋下了。

“我杀了你！”纤云恨怒难消一剑刺下，刺向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