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伏魔金刚

旭日东升，晴空**。

主仆三人在睡梦中便听到身边鼾声震耳，醒来之后，耳边依然鼾声如雷。

“臭毛神，起来！”丑丫头爬了起来，重重地踢了一脚。

鼾声倏止，臭毛神翻了个身，一张诡异的脸呈现在眼前。

满头乱发梳成许多小辫，辫稍上扎满了五颜六色的花，臃肿惨白的脸上，一张猩红的大嘴，一双熊猫眼似的黑眼圈，两粒亮晶晶的黑眼睛正淘气地望着她。身上盖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那是她的衣袍。

“你是谁？”她惊恐地问。

诡异的脸打了个哈欠，砸吧咂吧猩红的大嘴，说道：“我是你。”

臭毛神的声音又尖又细，诡异的脸却是一副公鸭嗓子，绝对不是臭毛神。

“胡说！你不是臭毛神，他在哪里？”

诡异的脸说：“我不是毛神，我是你，你是谁？哦，对啦！你是你是我哥哥。”

“胡说八道！我怎么是你哥哥？”丑丫头讶异地叫。

“那你是谁？”

“我是……”

“小姐！小姐在哪里？”二婢惊恐地问。

一婢说：“一定出去了，快去找！”说着奔了出去。

“卓依，我在这里。”丑丫头大叫。

“呸！你是什么小姐。”卓依“呸”了她一口，转身欲走。

“大胆！放肆！”丑丫头沉喝。

卓依轻蔑地说：“你看看你那模样，像我家小姐吗？”

丑丫头低头一看，惊骇莫名，身上竟然然穿着一袭又破又脏的老羊皮袍，正是臭毛神的衣袍。取出铜镜一看，魂飞天外，满头秀发乱糟糟，像极了母鸡窝，一张丑脸半黑不灰，也变成了熊猫眼，黑鼻头，嘴巴也染成了黑窟窿，嘴一张，露出森森白牙，像极了骷髅头。

“咦？我是臭毛神，那我呢？我在哪里？”丑丫头惊恐万状魂不附体。

“卓依，小姐不在外边。”寻找主人的侍婢慌慌张张地奔了回来。

卓依指着主人说：“她说她是小姐。”

另一婢叫阿伽，轻蔑地说：“凭他也配！你看，铁链在他腰间，他一定知道小姐的下落，卓依，用酷刑迫他招供！”说着抓起**向前走，要用刑。

“我是谁？我是谁？”丑丫头慌乱地叫。

诡异的脸“咯咯”地笑，说：“你是我哥哥……”

“我家小姐在哪里？”阿伽喝问，说着一鞭打下。

丑丫头向侧一闪，一把抓住鞭稍一带，左掌疾挥，“啪！”地一声，掴在阿伽脸上，骂道：“瞎眼的东西，竟敢打我，活腻了不成？”犹不解恨，夺过**狠狠地抽了阿伽几鞭。

阿伽逃到洞口，对同伴说：“她的声音和脾气很像小姐，可是，她不是小姐……”

“我是谁？我是谁？我怎么变成了臭毛神？”丑丫头鞭指二婢喝问，声嘶力竭：“我在哪里？”

诡异的脸看到三人乱成一团，既得意又开心，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丑丫头回头看看诡异的脸，忽地露出了笑容，俯身问道：“你到底是谁，什么人将你锁在这里？”

诡异的脸说：“我是你弟弟，你是我哥哥把我锁在这里。”

这话颠三倒四，除了胡混和不周癫瘟，世间没有人能听明白。丑丫头也听不懂，不过，她有办法懂。

她一手紧抓铁链，另一手忽地扬鞭狠抽猛抽，抽得诡异的脸满地乱跳乱躲，洞中地方狭窄，绕他一身武功，也重重地挨了几鞭。

“不玩了！不玩了！”他大叫一声，一把掐断铁链向外闯。二婢见他直冲过来，慌忙拔剑相迎。

诡异的脸向下一伏，贴地继续往前冲。二婢一声轻叱，招化“铁牛耕地”疾刺，诡异的脸蓦然一声长笑，人化龙腾紧贴洞顶电射而逝。

由达力架山前往扎西奇寺，有两条道，大道下山后折向西行，抵循化营后，再折向东南。此道不仅路途遥远，而且行人不绝于途，难免有江湖人物在内，不能走。

小道由山下直插正南，经高山草甸、江拉沟、白石崖、八角城至大厦河，再循河西行十余里，即可抵达扎西奇寺，较之大道近了一半有余，而且行人稀少，非当地牧人不走此道，因此，胡混连夜下山之后，选择了小道。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第一桩，要去拜见分别经年的义兄拉乃合让，然后前往扎西奇寺，告知藏宝之地。

下得山来，天色破晓，他曾去找过阿巧，据游客言道，甘家已在日前打道回府了。

他鼻青眼肿，气色极差，步履发虚摇摇晃晃，走一步皆胸背生痛，但却一路笑声不绝。想到丑丫头一觉睡醒，发现小毛神变成了又老又丑的老怪物，自己变成了又臭又黑的小毛神，那混乱惊恐和乱七八糟的情景，想起来便令人笑破肚皮，忍也忍不住。

他越过大道，毫不犹豫地踏上了小道。

沿途游客不少，他一现身，便落入有心人眼里，看到他踏上了小道，各种信息向四面八方飞传，接着，一股股铁流从四面八方向扎西奇寺云集。

他尽管换上了阿巧赠送的蓝色轻裘，但仍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目。

伤势严重地影响了他的行程，直到第三日傍晚，他才抵达白石崖附近。

拐过一道断崖，猛然间腥风扑面，抬头望去，毛发森立，几乎昏厥。

三丈开外，怪石间，一头斑斓锦豹毛尾俱竖，灼灼而视。这畜生体大如犊，凶睛闪碧，低低咆哮不已，作势欲扑。

草原上罕见虎踪，豹是山中之王，机警、凶残、迅猛兼而有之，能上树，会浮水，人兽相遇，难逃一死。

往日，他有异兽雪儿为伴，虎豹皆望风而逃，不敢接近，此时却是孤零零独自一人，不禁魂飞胆落。他想拔腿逃命，但却双腿发软浑身发抖一步也动不了，只能一寸一寸往后挪，颤声说：“豹……豹子老兄，别……别过来……”

锦豹正自饥饿难耐，乍遇美味，如何肯听他的？蓦地一声震天大吼，箭一般扑来。

他“啊呀”大叫一声，仰面摔倒。

说时迟，那时快，这瞬间，身后窜出一头黑色巨獒，无畏地扑向锦豹。

锦豹身形倏落，铁尾一抡扫向黑獒。

“大黑！”他惊喜地叫。

黑獒甚是机警，陡然刹住冲势，甫落骤起，凶猛地咬向锦豹的喉咙。锦豹亦不等闲，侧身一闪一爪抓出。

霎时间，一犬一豹疯狂地冲刺盘旋，疯狂地扑咬撕抓，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直杀得烟尘滚滚地暗天昏。

蓦闻身后有人高叫：“大黑，躲！”

黑獒闻声，斜刺里窜开。

一道乌芒快如闪电，射入烟尘之中。

烟尘中传出一声哀鸣。

烟尘渐散，只见一支粗若手臂，长达丈二的铁矛，左耳进，右耳出，将锦豹钉在地上。

“兄弟，你受惊了。”身后有人用藏语说道。

此人是位二十二三岁的藏族青年，生得身高九尺，虎背熊腰，长发披肩，半掩着耳下巨环，古铜色的脸膛洋溢着和善的微笑，乌黑明亮深邃的眸子炯炯有神，透出刚毅、敏锐、睿智的光芒。身着一袭青色夹袍，腰束红帛，腰侧悬挂一柄连鞘短匕，腰前斜插一口四尺长刀，背负一支带杈火枪，连枪带杈，足有六七尺长。双臂肌肉盘结，似有千斤之力，一双巨灵之掌大如蒲扇，十指粗若儿臂，有如金刚降世。

他便是胡混初至草原那年，结识的朋友拉乃合让。数年间，二人多次相聚，交情日深，遂以兄弟相称。

“大哥！”他扑入拉乃合让怀中，满腹委屈，化作热泪滚滚而出。

拉乃合让抚着他的背说：“好兄弟，那天，我远远地看到你骑着白牛上山了，我就一直等在这里……别哭，别哭，走！我们兄弟好好聚聚……”

白石崖位于达力架山南麓，连绵数十里，峭壁危立，高逾百丈。崖顶有几处茂密的柏林，相传一位女活佛看破红尘，出家之际，将满头青丝剪下，撒在崖顶，即成柏林云云，神乎其神。

山崖中部，鬼斧神工般裂开一道峡口，越过峡口，便是通往达力架山的江拉沟。峡谷中怪石林立，荆棘丛生，狐兔山雉、黄羊香獐麋鹿等等，诸种异兽出没其间。

巳时，幽静的峡谷中，传来洪亮的歌声，惊得雉飞狐窜，纷纷逃避。

“大哥，你这般一路穷吼不已，像打猎的吗？省些力气好不好？”胡混忍不住抱怨道。他扛着那支火枪，累得气喘吁吁。

“打猎？哈哈哈……”拉乃合让大笑，接过火枪抗在肩上：“我今天只捉妖怪，不打猎。”

“青天白日，哪有妖怪？胡说八道。”胡混心虚地看了看四周。

“我不骗你，兄弟。”

胡混看他神色不似说笑，后心蹿上一缕凉气，惊悸四望，颤声道：“真有妖怪？”

“真的，兄弟。”拉乃合让认真地说：“自去年春天至今，常有人畜神秘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有人说是妖魅作祟。”

“妖……妖怪是何模样？”胡混不由自主地贴在拉乃合让身旁，结结巴巴地问。

“有人说是个年轻美貌的姑娘，有人说是个青面獠牙的……”

“大……大哥，我……我不去了……”

“兄弟，莫怕！有大哥在，即使有妖魅也伤不了你。”拉乃合让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奉师命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来，今天也未必能遇上。”

“你还有师父？”胡混闻言，松了一口气：“我怎么没听说过？”

拉乃合让道：“我八岁那年，就拜他老人家为师了，你也没问过呀。”

胡混心中一动，说道：“令师一定是一位武功高手。”

“他是出家人。”拉乃合让回答：“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

“那你拜他为师学什么？”

“学佛呀，你在草原上多年，应该知道我们藏家的习俗。他老人家传授给我的，都是佛学真谛。”

胡混暗暗摇头，草原上，无论男女，皆笃信佛教，宁愿自己忍饥挨饿，也要将一年的积蓄施舍给寺庙。一家若有二子，必有一子出家为僧，因此，**寺香火鼎盛，僧侣日众，大者逾千近万，小者三二百，在家修行者更是不计其数。

“那你为何不出家当**？”胡混问道。

拉乃合让道：“师父说，我不是佛门中人，再者，我家只有我一个，别无兄弟，寺院也不要我。师父前几天对我说，把你的汉人兄弟带来见我，我今天正是要带你去见师父。”

“他怎么知道我？”胡混惊异地问：“你说的？”

“不，我没说过，他老人家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没来由见我作甚？”胡混暗暗嘀咕：“莫非为了二宝？也罢，他若与扎西奇寺有渊源，我便将这桩麻烦推给他……”

拉乃合让道：“白石崖有许多神奇的传说和奇怪的地方，前几次没顾上带你去，今日时辰尚早，我先带你去各处走走，再去见师父。”

“不怕遇上妖怪？”胡混不安地说。

拉乃合让道：“能遇上最好。”

胡混道：“最好别遇上。”

拉乃合让微微一笑，转入一条峡谷，沿着一条墨黑色的小溪向前走。

胡混生恐遇到妖怪，越走越怕，眼神一动，说道：“大哥，我饿啦！”

拉乃合让看看他的神色，“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的心眼儿不少哩。”

“你才知道呀？”胡混心道：“錯非投桃报李，以诚待诚，我会诳得你黑天昏地，不知人间何世哩。”

说道：“常言逛景不如听景，有什么神奇的传说和古怪的地方，先给小弟说说。”

拉乃合让心知他胆怯，不敢走了，便取下干粮袋，遥指半崖的一个巨大的洞口，说道：“白石崖处处有洞，洞中套洞，谁也说不准到底有多少，这是最大最深的一个，据说可以通到的河州哩。”

“通河州？佛祖，几百里地呐！真有这样深？”

“是真的。”拉乃合让认真地说：“曾经有人在水中放了许多五色花瓣，结果，花瓣流进了河州境内的一条小河中。峡口另一头，还有一座大洞，我们叫它‘安多无柱佛殿’。它是佛家胜乐金刚圣地，洞内有许多天成佛像，是本地禁地，一般不能进去。”

胡混道：“既然不能进，不去也罢，妖怪不在这附近吧？”

拉乃合让向前一指：“不，就在附近，就在……”

蓦地，黑獒突然跃起，冲着一片怪石狂吠不已。

“呵呵呵……”怪笑声震耳，怪石后升起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