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相约私奔（2）

他往前挪移了几步，睁大眼睛想往屋子里看个究竟，同时，心里突突地一跳：我来了，她为什么没有出来？莫非她变心了，被他的父亲，还有那些亲戚说动心了，到底是城里赵家，远近有名的大户，他心里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什么在心口堵得慌。

他蹲在那里，仔细看看。那屋子里人语喧哗，说些什么话，一时也听不清楚。身旁一个虫豸在嘶鸣，他火冒起来，一巴掌拍死了那只讨厌的虫豸。

侧耳听听，终于听到了一句：“以后，你们吴家，就是我们这一带的富人了，我们这些个，以后还仗着你吴老爹带一把呀。”接着，是吴老汉的声音，他干咳一声，呵呵一笑，说：“这乡里乡亲的 ，有事当然互相帮忙。还用说吗？”接着，一屋子的笑声。

三旬蹲在那里，好生着急，又分外难过。心里凉意浓浓：难道是她禁不得诱惑，终于被钱引去了，进了钱窝子里面了。这时，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我们两个，生死都在一起，永不变心！”他想到此处，懊恼地一拳打在地上，心里骂了一句：“说些什么话，才一天就忘记了？”他一腔泪滚滚而出，洒在身前的一片地上。

他呆了一会儿，站起来，起初的希冀，都化作此时的失落。沮丧的感觉，真是令人难受。屋子里一片热闹，他在这里，孤身一个好凄冷，心里的苦楚无处说。

他就要往回走。

忽然，一个人走了过来，也懒得再去理睬，更不要说躲避了。此时，事已至此，还有不好意思的必要吗？

那人到了他面前，忽然，咦了一声，说：“这不是陈三旬吗？”来的正是白日里那个磨刀的、似笑非笑的家伙，叫做杨毛子。见了他没精打采，说：“怎么啦？”陈三旬懒得理睬他，绕过他要走。

那个杨毛子见他失魂落魄，笑笑说：“你来找她的吧？”三旬一听，顿时来了劲头，转瞬又泄气了：她人都走了，问了又有什么用？想走，到底是不死心，又站住了，说：“她去哪里了？”

杨毛子叹气说：“本来看你们好一对，谁知？她今天中午，被城里那家，一个花轿抬了去？”陈三旬一霎时心里如死灰一般。

那个杨毛子又说：“她哭得厉害，寻死觅活的，被几个人捆起来，终于抬走了。”三旬心里一动，说：“她寻死觅活的？”杨毛子点了一下头，说：“是呀！她那样子似乎死都不愿意。她爹让捆起来。不然根本弄不走呢。”这句话，说得三旬心里一抖：自己在地头忙着做活，她孤身一个在这里苦挣扎，寻死觅活的。自己要是昨夜里带她走就好了？等什么今日？

那个杨毛子看他傻愣在那里，也不再说什么，走回自己家里去了。

陈三旬一个人立在那里，脑海里浮起一片火来，急得不行。她既然是寻死觅活，到了那家，她肯定不会从。才初初一抬去，大户人家，都讲究个什么礼节，应该有得救。他想到此处，大步飞跑起来，向着县城里飞奔。他要赶去救出他的心上人来，生死都与她在一起。

跑了一段路，看看旁边的一条小路上山，抄这里去，可省了许多路程。他立即向着山上跑去。

黑夜里来路崎岖，山势又陡，冷风吹来，身上虽是不冷，心里却是冷的。跑了一程，早累得气喘吁吁，一身都是汗，额头上，脊背间，热汗直流，如雨泼洒过一般。他咬着牙关，又跑得一程，正在跑，嚓地一下，左臂膊的衣襟被什么树枝撕破了，一大块布飞扬起来。他哪里顾得着看看，又跑得一阵，仿佛脸上被什么刺了一下，一些树叶扫在脸上。刺得他痛得厉害，只得停下来，摸了一把，刺在脸颊上，幸好没有刺到眼珠子。他松了一点点气，望望前面，似乎路漫漫，周遭一片昏黑，眼睛看到的天边尽头，隐隐露着一丝光亮，似乎天快要亮了。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天亮。天一亮了，只怕就要完蛋了，自己的相好，就要变作他人的新嫁娘了，他想也不敢想，只得拼命跑着。

又跑得一阵，脚下一滑，不知踩在了哪里，一个趔趄，摔得在地上，他忽然觉得嘴巴处一阵甜，舌头在嘴里碰着了什么，嘴巴里仿佛塞着什么硬东西，他张嘴一吐，牙齿处漏进了一股风。接着，哇地一声吐出了一颗牙齿，还伴着一些血水。原来是牙齿碰到一大块石头上，掉了一颗牙齿。他又吐了两下，只觉得嘴巴处一丝疼痛。可能撞到牙根了，他也懒得过问，这点儿小事，算什么呢？自己人生的另一半，在前方等着自己呢？他一骨碌爬起来，又接着猛跑。

正所谓慌不择路，加之路途又昏黑，凭着朦胧地一点儿微光，自然看不清楚，加之又心急，自然干不得好事，性急坏事，他正在拼命跑着，猛然，脚下踩空，一个身子都直往前甩出去。他吓了一大跳，想要守住脚，却哪里还收得住？身子似乎在悬空，又似乎在往下坠落，心里头还未想明白，只隐约感到砰地一下，后脑勺撞在了什么地方，一下子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之中，他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凉悠悠的山风一吹，陈三旬终于醒了过来。他初时还未很清醒，揉揉眼珠子，看看前面周围，依旧是一片昏朦。他感到后脑勺处痛得厉害，揉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哎哟！我的媳妇！他赶紧一骨碌又爬起来，看看天色，依旧是昏朦一片，似乎他才昏睡了一会儿而已。他拔足就狂奔起来。他看着前面，是山峦一片，他要跑过这片山峦，去救他的媳妇，去救他那个人生的伴儿。

他以为他仅仅是昏迷了一会儿，其实他哪里知道，他这一下子跌得厉害，昏迷了两天两夜，他此时醒来，时间已到了第三天。他不仅是误了时间，耽搁了大事，而且还遗留了一个头疼脑热的的坏毛病。山里毛狗野猪甚多，他没有被野兽撞到吃了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他又跑得大汗淋漓，终于远远地见到了县城的影子，他不禁泪流满面，大吼一声：“芳芳，我来了！”声音吼出来是低沉的、嘶哑的，却是高兴的。

此时，天色已大亮了。远处近处，一切都依稀可辨。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走着一些闲散人。也有一些挑着箩筐去卖菜的和做其他一些小生意的。他不敢耽搁，更不敢多看，此时，早已跑得乏力，他依旧不敢耽搁，大踏步地走，走得那么急那么快，以至于周围的人见了，都觉得奇怪：这个人怎么走得如一阵风似的，莫非是鬼追着他跑吗？可这是大白天呀！哪里来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