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洗心革面

东广的冬天原本不太冷，郁村靠海，除了海风大，人们一般仍感觉不到冬的气息。在冥灵教时，冷凤只知道不知疲倦的练剑，和三执教一语不合，就刀剑相向，开初，冷凤也认为，自己并不会在这小村庄长久居住。

但现在，她的看法改变了，恰恰相反，她在这住的很习惯，也很开心，闲庭后面有一片菜地，原本是月菊在打理，现在她也帮忙挑水种菜，闲瑕时，和小朋友们玩闹，甚至，还和村民们一起出海捕鱼。

原本，她还有在后山练剑，但渐渐的，她连练剑的欲望也降到冰点。她有整整半个月没有练过一次剑了。

十二月底了，一年就快过去了，这一天，阳光很好，但是，郁村却有大事发生，中午时分，不少的村民惊叫着，在村中乱奔。

“海寇来了，海寇来了。”

世外桃园，一直被认为是最理想的居住地，然而，要想在浑浊的尘世，找到一片世外桃园，很有些海市蜃楼的感觉。

有山的地方，就有山匪，有路的地方，就有马贼，郁村虽然偏僻，而且靠海，仍有土匪光顾，那就是海寇。

海寇常在海岸线一带流窜，打家劫舍，强抢财物，有时，甚至连粮食衣物也不放过，本来，海寇大部分也是吃不上饭的穷人聚拢在一起，形成一个个团伙，靠在海上和海边打劫为生。由于当时天下较乱，官府管理乏力，海寇滋长也很快。

郁村已经有三年多没碰上海寇了，也许是因为这小村庄本就不富裕，海寇也懒得到村中索取钱粮。

但这一次，他们毕竟来了，五十余个海寇乘坐五条船，在村边靠岸，一路向村中开进。不多时，村口已经被海寇堵住。几十个海寇一拥而入，先将郁村长从家中揪出，扯到广场上，然后将村中的村民，全赶到广场上。

冷凤一大早就上山采青萍子了，她体内的血毒比郁生想像中的要难缠，仿佛冷凤体内的血毒只能被压制，并不能被完全清洗。

只是，比起郁生要靠着绳子艰难的在峭壁上荡来荡去摘采青萍子，冷凤就简单多了，她的轻功已臻上层，在峭壁间纵跃，如履平地，郁生带她采摘过一两次后，发现，自己跟在她身旁，反成了累赘，于是，采摘青萍子的任务，就都落在冷凤的身上。

中午时分，冷凤背着一篓的青萍子，阔步下山，月菊手捧宝剑，踉跟跄跄的一头撞进她怀里，冷凤一手扶住，见她神色慌张，忙问道：“月菊，发生什么事了？”

月菊上气不接下气，结巴道：“冷凤姐，快，郁大哥和郁村长被一伙海寇给抓了，在村里的广场上。”

冷凤眼一跳，放下背篓，一把夺过宝剑，飞掠而出。

村中广场上，几十个海寇正将村民们围在中间，郁生正和海寇头领对峙。

“大头领，我们雾熙这一带，海岸线长，沿海海产丰富，大头领手下众多，如果能带领大家捕鱼贩卖，那才是正途；如今，却打家劫舍，赚不义之财，你纵然抢到财物，又能花得心安理得吗？”

那大头领哼道：“捕鱼贩卖，能赚几个钱？穷书生，本爷没空听你那许多废话，你若能做主，就快让村民们乖乖将家中值钱的物事，全堆到广场上来，如若不然，把爷惹火了，一把火，将你这村全烧了。”

众村民一阵哗然。

郁生怒道：“青天白日，你们却如此公然行劫，置天理国法于何处？”

大头领狞笑道：“天理国法，你若想要，地狱也许有。”他大刀一横，正架在郁生的脖颈上，“怎么样，穷书生，想不想本爷送你去地狱找你的天理国法？”

郁村长忙奔上前，叫道：“大头领，我这小村，村民本就食不裹腹，哪有值钱的物事，还请大头领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大头领怒道：“本爷我本是菩萨心肠，这才对你们好言相劝，不想你们竟然如此的不识抬举。”他一脚将郁村长踢开，一把扯过郁生，喝道：“穷书生，看来不杀鸡儆猴下，你们就不知道本爷的厉害，算你倒霉了！”

他说着，大刀举起，忽听的一声娇喝，“住手。”

冷凤如一阵风，刮入广场。

众海寇举目望去，就见冷凤如一个仙女般，忽然降临人世，好美的一个美人儿，一个个看的垂涎欲滴。

那大头领哈哈暴笑道：“好漂亮的小娘们，我这次发达了，没想到能在这小小的村中得到这个宝贝，快哉，快哉。”

冷凤只是冷冷的道：“快把郁大哥放了。”

大头领一看郁生，猛的一拧他的脖颈。

“怎么，小娘们，这个是你的情人，看他弱不禁风，你和他在一起有何乐趣？我先一刀杀了他，我们却做个快活夫妻，不是很好。”

一团红雾笼上的冷凤的脸颊，冷凤喝道：“你敢？”

大头领又是狞笑道：“小娘们，本爷我平生杀人无算，杀一个人，如杀一头鸡，我若敢杀他，你又能如何？”

冷凤一摆长剑。

“你若再不放开郁大哥，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回是众海寇一阵的喧哗，那大头领发出一声怪异的干笑。他用大刀敲着郁生的头，怒道：“穷书生，你听到没有，小娘们为了你，要让我死无葬身之地，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来救你。”

他一边说，一说用刀背，不停的敲着郁生的头。忽的一道红影一闪，那大头领大刀举到一半，忽然全身如风化似的，一动不动，因为，一柄锋利的长剑，已经贯穿了他的咽喉。

冷凤凤眼怒睁，直射大头领，大头领满眼诧异，也许，他到死的那一刻，仍是不能相信，这样的一个大美人，出手竟是如此的狠辣。

大头领仰天倒下。

众海寇一阵惊呼，群涌上来。冷凤一把将郁生推到广场中。

郁生见她浑身发红，情知不妙，忙大叫道：“冷凤，不要杀人，不要杀人。”

冷凤的剑已挥出，海寇们岂能抵挡，不到片刻，横七竖八，倒下十余人。余人见冷凤如此凶狠，惊呼着，四散奔逃。冷凤挥剑在后追赶，再杀十余人，郁生看的双腿发软。

不多时，冷凤全身带血，缓步走回。

郁生奔上前去，大吼道：“冷凤，你为何要杀他们？”

冷凤直觉得一股股血，直涌上头脑，她颤抖道：“郁大哥，他们要杀你，他们都不是好人，他们都该死。”

郁生吼道：“海寇也不过是没有饭吃而结伙出来行劫，虽不是好人，也罪不至死，你如何能如此凶残？”

冷凤僵在原地，郁生的理论，她是很难听懂的。

郁村长靠上前，道：“郁生，你也不要怪冷凤了，海寇喜怒无常，今天，若我们不给他们财物，他们说不得就要将我们村子烧毁。其实，冷凤也算救了我们全村人，如今，只需将海寇尸首掩埋，这事就让它过去吧。”

郁生摇头道：“这事如何过去，冷凤她杀了人，而且一口气杀了二十余人，这和嗜血女魔有何区别？”

嗜血女魔？冷凤听到这四个字，只觉胸口一阵的绞痛，不错，自己就是嗜血女魔，那又如何，诸摩岛一战，她手刃一百一十二人，那血腥的场面，不是这些个海寇能比的。

冷凤手仗长剑，开口道：“不错，郁生，他们都是我杀的，那又如何？”

郁生怒道：“你走，你走，我们这里不需要杀人女魔。”

有些事情，冷凤还没有想明白，这一次，她是为了救郁生，才出手杀人，可是，郁生不但不领情，还如此大声的斥责她；这样的男人，纵然不杀了他，也应该永远不再和他相见，可是，这一次，冷凤竟没有走，月菊带着她，找到了魏青山和曹子川。

曹子川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翘起大拇指，道：“冷凤，不，冷女侠，你这简直就是行侠仗义，扶危济困，那些海寇无恶不作，着实该死。”

月菊叹道：“可惜郁大哥不这么认为，他说冷凤姐滥杀无辜，是一个嗜血女魔。”

冷凤身一颤，这四个字，对她的杀伤力并没有减弱。

魏青山骂道：“郁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这个臭脾气，冷凤，你不要去理他，且在我们这边安住，过两天，他自急了，就会过来请你回去。”

郁生这两天的心情很不平静，他从心底上是排斥杀戮，你杀我，我杀你，何时才能有太平盛世，何况，冷凤那种接近血腥的屠杀，不问青红皂白。

但是，郁生从十八岁起，就开始在等着一个女孩，等着一个他想和她一生一世一起渡过的女孩，他等到了二十七岁，现在，这个女孩终于出现了，可是，他却又亲自将她赶走了，郁生也觉着自己太过残忍，那些海寇打家劫舍，原本也该死，只是，他又不希望用这样暴力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但是，她不过离开三天，郁生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里少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冷凤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她会到哪里去呢？郁生一口饭也没有吃下去。月菊看在眼里，问道：“郁大哥，你这两天怎么都不吃饭？”郁生道：“小菊，郁大哥没胃口，不妨事，你自管吃，不要理我。”

月菊凑近郁生，道：“郁大哥，你在想冷凤姐，是吧？”

郁生见她神情有异，心头一亮，忙问道：“小菊，你知道冷凤在哪里？”

中午已过，青山酒楼的伙计忙着收拾，魏青山和曹子川在二楼包厢对饮，冷凤在这里三天，这两人也没少操心，最操心的是，冷凤一个人定在房中，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似乎在绝食，这可不是好事，魏青山让伙计送饭菜进去，立刻被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逼了出来，帮人送饭，还可能送命，这活谁还敢干？

两人正商议该如何让冷凤开口吃饭，郁生已经匆匆迈步进入。

“青山兄，子川兄。”郁生招呼道。

曹子川一看魏青山，问道：“青山兄，你认得他否？”

魏青山摇头道：“我从不认得无情无义之人。”

曹子川就道：“这位兄台，你走错房间了。”

郁生急道：“二位，就别开我玩笑了，冷凤在哪里，我想见她。”

曹子川呵呵道：“这还真怪了，赶人走的是你，现在你又厚着脸皮回来，郁生啊，你不是一向自诩很有骨气，如何才两三天，就耐不住了。”

郁生道：“冷凤滥杀无辜，本是不对，我那天对她态度恶劣，我也不对，我想跟她解释清楚。”

曹子川反驳道：“杀该杀之人，既不能称为滥杀，也无所谓不对。”

郁生听了，不由应道：“子川兄，何出此语，大凡太平盛世，自至而下，都要按规矩行事，海寇打家劫舍不对，然而，也当交由官府，依律定罪，如果人人都私设公堂，草菅人命，此举此行，和强盗土匪又有何异？”

魏青山开口问道：“郁生，你认为现在是太平盛世吗？”

郁生据理辩道：“太平盛世，本该人人都尽力添砖加瓦，如果我们找各种理由为自己搪塞，那太平盛世，真是遥遥无期了。”

曹子川正欲反驳，忽听一声音高声道：“郁大哥说的对。”

三人举目望去，正是冷凤，月菊跟在她的身后。

冷凤开口道：“杀人就是不对，我也想通了，郁大哥，我答应你，今后不再胡乱杀人。”

郁生大喜。

曹子川和魏青山互嘲道：“看来，我们这一次又枉做小人了。”

新年刚过，冷凤还回味在年的欢闹中，中原的新年真是太热闹了，诸摩岛没有新年的习俗，但中原却年味十足，一到新年，家家户户爆竹鞭炮，响彻全村，小孩子们欢快的在灯光烛影中追逐，男人们觥筹交错，女人们拉扯家长，到处是一派祥和的气氛。

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