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进入石家凹 （一）

游击军静静的躺在密林里，大多数弟兄早早进入了梦乡。王铁贵和几个心腹弟兄毫无睡意，围坐在陈阳跟前，问这问那的，还把强子也拉起来，一伙人在黑夜中说笑着。

“哎！陈参谋，我就奇怪了，我们这些人大刀耍的密不透风，可就是干不掉一个鬼子。张司令一杆步枪没见咋动，一袋烟的功夫就干掉两个鬼子，你说这是为啥？还有强子，拿好几尺长的步枪让鬼子追的满地跑，可是拿把不到一尺长的短刀却能打败鬼子，我没咋看清楚鬼子就倒在地上，肠子都出来了，他这是啥功夫？”王铁贵实在搞不明白，使劲抽着烟锅。

“王老大，以后多打几仗啥都明白了。你的刀法确实好看，花样多，有力道，强身健体非常不错。但到了战场上就用不上多少了，许多花架子看起来眼花缭乱，可杀不死人。战场上讲究的是实用，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都不能有，稍不注意就会送命。你们当初八九十个人被二三十个鬼子杀的片甲不留，估计就是这个道理，你们在那里一五一十的玩花架子，鬼子冷不丁一个突刺就能结果你们的性命，所以你们打了败仗。再看咱们张司令，跟两个鬼子拼刺时以静制动，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每一招打出去都要见血，这才是真正的拼刺。别说两个鬼子，就是再有两个鬼子照样奈何不了他，这等功夫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出来的。还有强子，他使用步枪时间不长，拼刺技术确实一般，一对一不是鬼子的对手。可他有一身好功夫，战斗中能扬长避短，以自己最擅长的功夫对付鬼子，所以取得了胜利。这说明他非常聪明，知道用脑子打仗，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弟兄们都应该向他学。”参谋出身的陈阳分析的头头是道。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看来光会耍把式还不行，得好好搞些实用的。陈参谋，以后你就教我们练刺杀。还有强子兄弟，以后不但要教我们打枪，还要教我们练短刀，咱们互相学。”王铁贵非常诚恳。

“王大哥，打枪我可以教你，这短刀就算了，一时半会也教不好，还是练拼刺为好。我跟爷爷学了十来年短刀，自己都不知道能干些啥，以前只知道捕杀猎物，今天是第一次杀人，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些后怕呢！”强子认真的说。

“强子说的对，贪多嚼不烂，咱们还是先练好刺杀，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学其他的，一步步来。不早了，大伙赶紧睡觉，把精力体力都攒足，明天要干的事情多得很。”陈阳打着哈欠，把一伙人轰走了。

地图上只有五六里的距离，可张贤他们足足走了大半天。一路上山高林密，还有几条大沟，抬着伤员难度可想而知。大多数时候都是靠绳索上下，幸亏大伙长期呆在山林里，练就了一身攀岩的好功夫，一伙人肩扛人抬，下午时总算摸进了这个叫石家凹的小村子。

石家凹和东边的无名小村子一样，也是四面环山，村落建在丛林之中。村里不到二百口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绝不出村，四面都是高山深沟，出一次村子实在太难了。当然了，外面人轻易也进不来，除了土匪偶尔光顾再没有任何军队进来过。

四周山坡下有大片肥沃的坡地，村民们就靠这些土地为生，偶尔也上山打些猎物，改善一下生活，日子过得倒也逍遥。

这天下午，几个眼尖的村民老远看见一群衣衫褴褛、扛着大刀步枪的“野人”向村里走来，立即敲响了古老的报警钟。村民纷纷扔下手中的活计，从厨房里、炕沿边、院落中……逃出村子，一头扎进山里。更多的村民抛下正在劳作的耕地，不顾一切逃进山里，钻进不知哪个年代挖成的地道里，三三两两蜷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山下的村子，看着渐渐靠近村子的“土匪”。在他们记忆里，只有土匪来过这里，虽然好多年才光顾一回，但每次都是灾难性的，好多村民一次被抢好几十年都缓不过劲来，只要一提土匪就不寒而栗。

张贤带领游击军慢慢接近村子，看见村民们四散而逃，急忙派几个大嗓门跑到前面高喊，让村民们不要跑，他们绝不伤害老百姓。没想到这一喊让村民们更加惊恐，整个村子像炸了营一般，到处都是鸡飞狗叫，村民们拼命往外跑，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游击军小心翼翼进到村里，看不见一个人影，只听见四处的狗叫，再就是满村乱飞的母鸡小鸡。张贤哭笑不得，命令队伍退出村子，到村北的土地庙里暂时栖身。

土地庙坐落在一个小山包上，是整个村子的制高点。不知是这些年风调雨顺，村民们日子比较宽裕，还是村民们十分虔诚，土地庙修建的非常宏伟，大大小小有十多间屋子，四周的院墙高大齐整。庙里非常洁净，大殿**的佛像一尘不染，前面供奉着水果馒头，几炷细香飘着清香，看样子前不久有人拜过土地爷。

游击军把伤员抬进土地庙，几个懂点医护常识的人给伤员们处理伤口。每个人身上都带了一点常用药品，加上缴获了一些急救包，暂时还能应急。一路颠簸流离，五名重伤员伤势进一步加重，十名轻伤员也不见好转，再不治疗有可能都会转为重伤。

没有热水，也没地方烧水，甚至找不到水。张贤望了望村子，又看了看远处的群山，下了狠心：“老百姓肯定把咱们当成土匪，跑到山上躲起来了。本来我不想打扰百姓，可是没办法，伤员们危在旦夕，顾不上那么多了。陈阳，你带几个人到村里找水，一定要开水，看谁家门开就进去烧水，没有开门的就撬开，完了咱们再给赔偿。唐兄弟，你带几个人去抓鸡，满村乱跑的都是鸡，多抓几个，不管在谁家煮熟，多熬点汤，给伤员们补身子。要记住数量，最好把鸡的样子颜色都记住，等老乡回来好给钱。强子，你和**带领十个人在四周巡逻，别让鸡狗啥的跑出村子，能把老乡喊回来最好，喊不回来也没办法，老乡在山上过不下去自然都会回来的。”

几个人答应一声出去了，王铁贵急了：“张司令，我们干啥？受伤的大都是我的弟兄，我们心里急得上火，我们也得干点活啊!”

“你们？铁贵，不是不让你们干活，而是你们……我怕你们习惯了随便拿人家东西，在村里收不住手，招惹老百姓骂啊！”张贤笑道。

“司令，您这就有点小看我们了，我们是土匪不假，可我们都是苦出身，从来没有拿过老百姓的东西。过去一直都是找过路商人和大户财主要钱要粮，哪敢随便抢老百姓啊？若真抢老百姓我们也不至于混成这样，比不上他邱二胡也差不了多少。我们去找人家做饭，跑了一天，大伙都饿坏了，您看咋样？”

“嗯！也行，带几个人找宽敞一点的人家去做饭。粮食吃咱们自己的，吃完再向老百姓买。记住，除了人家的锅台柴火别的啥都不能动，否则人家说咱们是真的土匪了。”

“司令，您就放心吧，我们知道咋做，保准不让老乡骂。”王铁贵咋呼一声，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孙叔，咱们还有多少钱？”张贤转身问道。

“司令，咱们哪来的钱啊？就你带来的那五根金条，我一直藏在身上，一根也没舍得花。再就是邱二胡赏给咱们的几百块大洋，这些天花了一些，还有一点，但不多了。”孙阳一直掌管着游击军的财务，只可惜游击军从来都没有多少钱，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富翁。

“都拿出来，全都拿出来。把大伙身上的大洋都拿出来，一个铜板都不许窝藏，谁敢窝藏军法从事。伤员治病需要钱，队伍吃喝也需要钱，咱们得往出拿钱了。”

“可是……都拿出来咱们以后咋过啊？万一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咱们就得喝西北风……”孙阳实在舍不得。

“孙叔，现在咱们就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不把钱拿出来就得饿死困死病死。村民们不信任咱们，更不可能白白供咱们吃喝，咱们又不能去抢他们，必须拿钱去买，还得多拿钱，这样才能让老百姓相信咱们。只有取得老百姓的信任咱们才能呆下去，伤员也能得到救治，否则那些伤员很可能无法治愈，咱们最终落不到什么好下场。”张贤耐心的说服孙阳，孙阳虽然十分不情愿，但还是把金条拿了出来，毕竟游击军得活下去。

天色渐渐黑暗下来，陈阳搞来了开水，唐荣升也煮了一大锅鸡肉，王铁贵抬来两大锅米饭，还挑来几大桶煮白菜，说是挖老乡园子里面的白菜，并记上帐了。张贤见这个老土匪也知道记账，打心眼里为他高兴，觉得收留这些人确实做对了。

强子和**带领十个人在村子周围巡逻，边巡逻边向山上喊话，让村民们都回来，游击军绝不会伤害老乡。可是他把嗓子都喊破了，直到天快黑了也没有一个人下山，四周也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他实在无计可施，只好带领大伙向村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