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章强带艾冰来到九龙湖，两人沿着堤岸散步。

九龙湖四周，环绕着几座雕梁画栋的仿古建筑，错落有致；湖面倒影出水榭亭台，相映成趣；湖边栽种有柳树，垂枝摇曳，恰似羞花闭月的杨玉环在舞霓裳羽衣曲。

章强果然不止一次来过华清池，指着湖边的仿古建筑向艾冰一一介绍，宜春殿、晚霞亭、龙吟榭、晨旭亭、龙石舫、沉香殿、飞霜殿……

艾冰一声不吭，闷头走着。虽然第一次来华清池，但觉得这里的风景与西安的兴庆公园大同小异，都有湖水、柳树、曲廊、宫殿，既然都是李隆基与杨玉环生活居住的地方，因此建筑风格差不多。她甚至觉得，飞霜殿不如沉香亭富丽堂皇，九龙湖也比不过兴庆湖水波浩淼，走着走着她就走到前面去了，将章强一人甩在身后。

“走那么快干啥，又不是急行军。”章强在艾冰身后喊。他带过不少人到此一游，没哪一个像艾冰这样步履匆匆。

章强追上艾冰，调侃说：“到底是外科护士，逛公园都像抢救病号，脚步慢不下来。”

“我怕耽误时间，我答应你姐姐了，12点钟你准时回家。”艾冰解释说。

“别提我姐姐，我知道你生她的气，她是当教员的，就喜欢教训人……”

“没生她的气啊，我是羡慕你。”艾冰打断章强的话。

“羡慕我什么？”章强不解。

“羡慕你有一个老母鸡似的姐姐，在她眼里，我是老鹰，你是小鸡，她处处保护你，生怕被我欺负了。”艾冰做了个张牙舞爪的动作。

“呵呵，”章强苦笑：“没见过你这样损人的。我姐也管得太宽了，从小管到大，比我妈还像我妈。”章强郁闷说。

“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人管你，多幸福啊。如果我哥活着就好了，他比你姐还管得宽。记得有一次我被一辆自行车撞倒了，我哥在马路边守了两天，终于抓住那个人，把他狠揍一顿。”艾冰说着抬头去看天，其实是她眼圈湿了，不想让泪珠滚下来。

章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格子手帕，递给艾冰。

艾冰摇摇头，不接。

章强将手帕塞到艾冰手中：“新买的，没用过。”这手帕是章红刚才塞给他的，同时将他的旧手帕搜走了。章强从来不洗手帕，都是姐姐帮他洗。

艾冰拿起新手帕，沾去眼角的泪珠说：“哥哥牺牲快六年了，我到现在都没有适应，总觉得他还活着，他的尸体没有找到，说不定哪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艾冰再也说不下去了，用手帕捂着嘴哽咽起来。

眼泪是女人最具威慑力的武器，孟姜女把长城都哭倒了。章强看到艾冰哭了，顿生怜香惜玉相见恨晚的心情，艾冰这番话其实在向他表白，在向他暗示，她需要一个男人来填补哥哥的位置。这个男人，不是我，又是谁呢。

章强将一只手搭在艾冰肩上安慰说：“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人死不能复生，你哥哥再也回不来了。不过我愿意代替你哥哥，照顾你，保护你。”说着将楚楚可怜的艾冰揽入怀中，抱紧她，心想，每个女孩，都离不开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

没想到艾冰一把推开章强的手，像毛毛虫爬到身上战栗起来：“别……，别这样，都穿着军装。”

“哼哼。”章强尴笑两声：“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动员你穿军装。”

艾冰确实被章强的举动吓坏了，既使是亲哥哥，也没在大庭广众做过亲昵动作。况且，她从未把章强当哥哥看，倒觉得他像弟弟。刚才在轿车上，每当章红指责章强，她都有一种想保护他的冲动。

艾冰加快脚步甩掉章强，独自穿过九曲回廊，朝飞霜殿走去。

飞霜殿面湖而立，殿门紧闭，门口竖着一块“游人止步”的牌子。平时这里不对百姓开放，只对外宾或重要内宾开放，因此飞霜殿门前游人稀少，甚是安静。

艾冰来到飞霜殿前，驻足观看简介：“飞霜殿是唐玄宗和杨贵妃的寝殿，冬季因温泉热气上升，于飞檐上凝结成霜，故名飞霜殿。”

飞霜殿，好浪漫的名字！艾冰的心情放松下来，将刚才的不愉快丢到脑后，用目光去寻找章强。

章强仍徘徊在九曲回廊上，目光游离，神不守舍的样子。当他发现艾冰在寻找自己，立马低下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不敢回家面对家长。

艾冰又像姐姐般怜惜章强了。心想，他好心陪我玩，我却对他发小脾气，弄得他下不了台，男人的脸皮，有时比女人还薄，能饶人且饶人，就放过他吧。

“喂，快来，我还等你当解说员呢。”艾冰主动对远处的章强招手喊。

章强见艾冰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迈开大步，朝飞霜殿跑过来。

“走累了，歇会儿。”章强一屁股坐在飞霜殿前的石阶上。已经绕湖走了一圈，再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了。

“才走几步路就累了，还是外科医生，这么弱不禁风。”艾冰揶揄他。

“我哪能跟你比。”章强见艾冰不再生气，也开玩笑说：“你们外科护士，都是跑马拉松的，每天跑八小时也不觉得累。”

“医生的嘴，护士的腿，还不都是被外科医生训练出来的。你们写一条医嘱，不用一分钟，我们执行起来，要跑好几个马拉松。”艾冰说。

“算了，换个话题吧，一聊工作你就来劲。”章强转过身，指着身后的飞霜殿问：“你听说过飞霜殿的故事吗？”

“没有。”艾冰摇头。

章强用手扇去石阶上的灰：“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别总站着，好像等医生开医嘱。”

艾冰在章强身旁坐下来，与他保持半米的距离。

章强挪动一下屁股，挨近艾冰说：“李隆基第一次召见儿媳妇杨玉环，就是在飞霜殿内。”这段典故他是听一个扫院子的老头说的。老头是教历史的大学老师，下放到华清池劳动改造。章强常来，和他混熟了。

“哦，是吗？”艾冰转身盯着飞霜殿的门，仿佛体态丰腴风情万种的杨玉环会从里面走出来。

“当时李隆基56岁，杨玉环才21岁。那一天杨玉环刚洗过温泉，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进飞霜殿，回眸一笑，李隆基立刻被儿媳妇倾倒……”

“从此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在一身。”艾冰背起了《长恨歌》。她听父亲讲过这个故事，只是不知道千古惊艳的爱情故事是从飞霜殿开的头。

“如果你是杨玉环，会嫁给李隆基吗？”章强问艾冰。

“可惜我不是杨玉环。如果是，也不会嫁给自己的公公。”艾冰说。

“那你嫁给谁？”章强问。他欲擒故纵，讲了那么多噱头，就是想问这一句话。

“谁也不嫁。”艾冰说。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章强又问。

“除了父亲和哥哥，我喜欢的男人还没出生。”艾冰说。

“哦？”章强急不可耐：“你是一张白纸，从未交过男朋友？”

艾冰不语，她想起了罗平安，他算哥哥？还是算男朋友？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

章强见艾冰缄默不语，又主动出击：“你沉默，表示同意我的话。”

艾冰还是不语。心想，我在山高皇帝远的**，有没有男朋友，管你何事。

章强继续乘胜追击：“我喜欢你，真的，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艾冰触电似的站起来。她没想到，章强又主动大胆向她示爱了，如果换成罗平安，她一定不会拒绝，但是章强……。艾冰有些小后悔，真应该听章红的话，不该让章强陪自己逛公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我有男朋友了。”艾冰小声说，但听上去底气不足。

章强也站起来，拍打着屁股的尘土说：“不管你有没有男朋友，你都是我的，我一定要把你追到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艾冰一听急眼了，像一只好斗的小公鸡仰起头，伸长脖子说：“你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说完又甩下章强独自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