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袁祖铭

然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江巴事变虽成就了定黔军的绝大威名，却也由此引发了川中各糸的强力反弹，成了后来驱袁之战的导火线。

想至此，袁祖铭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最近总是会思考当时是不是不该把刘湘打太狠了。

他的对面，则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薄唇鹰眼，脸形削廋，让人一眼看去，就觉的这会是一个精明且无情的人物。

可袁祖铭却从不以貌取人，轻呷了一口茶，缓缓道：“赵理君，你的计划我认同，可是，目标订的太高了些吧，你要知道，那家伙可不好策反。”

赵理君不以为意的一笑，摇头道：“是人总有弱点，更何况，我也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一个人身上。”

“哦？”

袁祖铭一愣，随即目露赞赏。

这个年青人，做事倒是有些魄力。

…………

城内。杨宁正失落地走在街面上，有种举目无亲的孤独感。

原因无它，任他千般变化，店家们不收就是不收。

他走着走着，开始停下脚步对一个地方出神，那上面有两个大字，粮库。

想着里面的食物煮熟后的香气四溢，走货郎眼泪花花。无疑，在前胸贴后背的时节，脑补着吃上那么几大快烤肉，喝着热气腾腾的鲜汤，是很令人崩溃的。但偏偏，这些愚蠢的想法却是怎么也赶不走。

呆呆地盯着粮库考虑是不是晚上来弄上一点，却没发现一名大兵已经用很不耐烦的眼神看他很久了。走货郎正使劲吞下了一口口水，忽然一双大手拧着他的头发将他狠狠地往后掀，走货郎条件反射的准备出手，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无证的游民，一个应该夹着尾巴做人的家伙。他拼命地控制住了自己准备插向对手双眼的手掌，惊惶地叫道：“干什么，你干什么？”

那名大兵狠狠地道：“老子要干什么，老子要叫你赶快滚，嘿嘿，竟敢当着老子的面对着粮库眼馋，这粮库是你看得的？”咬牙切齿地说着，粗壮的胳膊一使劲，硬生生地把杨宁当死猪般一路拖了好几米，飞起一脚踢出，吼道：“滚蛋！再他妈让老子见到你，枪毙了你！”

杨宁一副可怜又畏缩的样子退向偏僻处，转脸间，一股子光棍狠劲也冒了出来，“妈的，封了城不给我留条活路是吧，那好，无非就是个鱼死网破，怕你个鸟！老子今晚上就要你们看看，小老百姓也不是随你们揉捏的。”

他恶向胆边生：“妈的，是点上一把火，暗渡陈仓好呢，还是吸引一个个来干翻，然后好好的抢上一票？”

正在想到恶毒处，啪，啪，啪……

街道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是大股步兵行进时的声音。

“不好！战争时期，粮库自然要放在第一位……狗日的，他们是在增强粮库兵力，那我还抢个屁。”

一时间，走货郎站在粮库远方，郁闷非常。“妈的，那个袁砍头都率大军过来三天了，咋还不进攻？”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开始揣测着袁祖铭的意图，他大军三天驻扎不前，原因何在？而大军之势不动则罢，动则耗资甚剧，绝非可随意拖延的。从目前袁祖铭临阵不前的布局看去，其用意无非是在施压与设计二种。施压已达成，设计则又分外部运动与内部分化瓦解二种。现在，他的分化对象是谁？会用什么方式发难……想着想着，走货郎目光一闪，内心中突然有了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这粮库，或许是关键……

不过，已知条件太少，纵是隐隐猜到了其阴谋的冰山一角，也难于理清脉落……

走货郎揉着脑袋，感觉很头痛。

这时上，在杨宁头痛的时候，王家烈也很头痛。眉眼间，腾起一种名叫“失望”的冰冷，萧煞如秋霜。

他头痛在于，自己苦心经营的嫡糸部队，竟然因为一个人名的出现便集体沉默了，这让他不止头痛，更有伤感。他突然觉得，这仗还没有开打，自己就已经彻底地输了个干干净净。

他叹了口气。从椅上慢慢站起，眼睛缓缓扫视每一个在座的眼睛。

躲闪的眼神，让他更是伤感。

良久，他方低沉的道：“坦诚的说，诸位，今天叫你们来，其实，我跟本就没有准备什么关于战败后的计划。也没有准备……目下的战事安排。”

这话，让每个人都为之一愣。

连目下的战事安排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

见到部下们的反应，王家烈忽然笑了。

他用一种穷途末路的笑，面对这些跟他一起征战过的骨干。

许是，心境的大起大落吧，他的声音开始高昂：“惊讶吗，哈哈，不就是没有计划的打仗吗？那算什么，王某我一生军旅，杀人无算，仇人更是不知凡几，打过的没准备仗，也多到数不清。再来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一次敌军确实有些不同，势大到连我也没有必胜的信心了。说到这里，你们有人就要问了，那怎么办？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你们……能走的就走了吧。”

祠堂内一片寂静。

在座的都被王家烈这出人意表的一番话，弄的目瞪口呆。

当然，窃喜者自是大有存在。

当然，在事情还没有最终定夺下来之前，该口头上表表态度，他们还是要做的。

“鼎公，万万不可，仗还没有打，咱们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就是，他姓袁的虽然兵多，咱们也不是吃素的，依阵防守，未必就一定会败。”

“鼎公，需三思而后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