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里应外合

马闻道不动声色向门口瞟了一眼，摇头道：“靠自己，谈何容易哦。”

李地主道：“实不相瞒，小弟堂兄的表弟手下有一帮义士，平时做些没本钱的卖卖，只是农委势大，这一两百号人，只怕起不到什么效果。小弟素知马二哥交游广阔，不知可愿出面，为东川府子民伸张正义？”

马闻道抚须道：“认是认得，泛泛之交罢了，谈不上什么交情。我看贤弟也是少有的聪明人，怎的对眼前之事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李地主诧异道：“马二哥这么说必有道理，小弟愿闻其详。”

马闻道以折扇遮面，转过头小声道：“贤弟只知农委猖狂，如何竟不知他们只是替人跑腿打杂，傀儡罢了，倘或真想除害，却未免找错了对象。”

李地主闷闷半晌，摇头道：“人家势大，单只是府城内，便有精兵数千，你我即便合力，又怎奈何得了？”

马闻道莫测高深道：“贤弟太长他人志气了，想那陈中队长来此不过两三个月，有什么根基？我又听说他的兵丁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从蔡大队长部众中收降，想那蔡文龙被小人算计在先，如今却肯忍辱屈居人下，怎会甘心。”

李地主起身来回走了两转，抚掌道：“马二哥所言甚是，我倒是认识一人，是蔡大队长管家的远房亲戚，只不知此人能否搭上线。”

马闻道笑道：“此事不劳贤弟费心，贤弟只管回去联络好人手，切记忍耐，勿要轻举妄动，必有好消息送到。”

李地主拱手施礼道：“此事有马二哥主持，定能马到功成，我即知你肯出面，又怎会沉不住气？”

这一晚李地主歇宿在马闻道家中，二人相谈甚欢，直到深夜才各自就寝。

次日李地主告辞而去，却不知李迹祥、蔡文龙案头上已堆着十余份关于他二人的报告。

**虽然有情报参谋，但情报来源却是农委、侦察兵、情报员等，而李迹祥正是具体管这些部门的负责人，他心思细密，综合这十余份情报，当即拿着去找陈小河商量。

陈小河此时正在火药匠坊转悠，如今的火药匠坊早不似以前的冷清，当初从成都府带出来的那个火药匠人姓梁，现如今手底下已管着十几号人，整天忙上忙下不得空闲。

梁匠人一直在担忧陈小河对他不够重视，这日见陈小河竟单独到他匠坊里来，顿时喜上眉梢，高兴间只顾着傻笑，竟忘了招呼人。

陈小河先扫视了一遍**的工序流程，主动招呼道：“梁老哥，最近可累坏你了吧？”

其余火药匠人不认得陈小河，只是看他身后跟着两个护卫，估计来头不小，所以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观望。

粱匠人听这一声招呼，回过神来，乐呵呵道：“不累，不累！中队长今日怎么想起到这里来了？”

其余匠人知道现在城内最大的官便是中队长，听粱匠人喊出中队长三字，都微微一愣，旋即混乱起来，有的要下跪，有的瞠目结舌，有的站到粱匠人身后去。

陈小河先拦住下跪的，又告诉众匠人别把他当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等次序稍稍恢复，才笑着与梁匠人说道：“我就是来随便看看，哦，你精确定量的工作干的怎么样了？”

粱匠人脸有愧色，垂首道：“此地不产硝石，从各地弄来的硝石成色不一，若非要定量，做出的火药优劣不一。咱们做火药匠人的，第一便是分辨各种材料的成色，然后适当增减，弄得好了才是本事，这里的师傅中，本事比我好的有两三个，我让其余人负责打下手，他三人专事配制，又照着你说的方法打湿结块后研细，现如今做出的火药，质量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陈小河轻轻点头，旋即摇头道：“此法过于依赖个人的眼力，不适宜扩大生产，还是想办法把原料提纯，稳定原料的成色后，进行定量才是根本。”

粱匠人微微犹豫，旋即点头道：“中队长说的是。”

陈小河看出众匠人隐隐有不愿意的神情，微作沉吟，便即笑道：“众位可是觉得如此一来，匠人的手艺便没了用处？正所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

众匠人被说中心事，都停下手中的活计，有的惶恐，有的尴尬。

陈小河见众人神色，知道言中，又继续道：“众位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想你们靠一己之力，又能做出多少火药来，做出来又所值得了几何，你做出的东西都值不了几个钱，别人又如何能提高你们的待遇？”

众匠人有的微微点头，有的不置可否。

陈小河微微停顿，等匠人思考片刻，又继续说道：“但照着我的方法来做，成功了，你们有组织经验，过程中又积累了处理问题的经验，生产一扩大，管理生产还能离得了你们么？到时各自手下领着几十上百人干活，亦不用你亲自动手，岂不胜过现在吃的这点手艺饭？”

粱匠人是老人，受的思想教育较多，觉悟也比其他匠人高，最先反应过来，喜道：“是啊，你看我，不就是先来那么一段日子，这才熟悉咱们中队里的运作，如今却已经管着十几人了，论起手艺，我其实远不如赵、曾、李三位师傅的。”

陈小河点头道：“如果火药生产的又多又好，即便一时用不完，卖出去也可以换来银钱。锅里有了，大厨能饿肚子么？”

粱匠人口中的赵、曾、李三人也有豁然之感，赵师傅干咳一声，放下手中的工具说道：“一直听梁队长说中队长您和气，我便斗胆插几句话，不晓得可以不？”

陈小河笑道：“大家只管畅所欲言便是，我与大家也是一样，由爹妈所生，两只胳膊两条腿儿，以前也是苦哈哈的穷人，大家如果拿我当外人看，那就有些不厚道了。”

众匠人听他说得风趣，又说起都是穷苦出身，便大生亲近之感，都露出笑容。

有了亲近之感，赵师傅也不似初始那么拘束了，呵呵笑道：“中队长，咱们做出好火药用不完，真的会卖给其他人？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

陈小河笑道：“当然要卖，还要大卖特卖，想方设法的多卖。”

众匠人嘴上唯唯诺诺，神色间却有怀疑之色。

陈小河看在眼里，继续道：““你们想，我们多卖，才能多换来银子，有了银子来源，就可以扩大生产，如果咱们一天都能做它千儿八百斤火药，打仗会是什么样子？”

众匠人有的神往，有的七嘴八舌问道：“什么样子？”

陈小河满意的一笑，一挥手道：“想攻打城池，咱们就可以埋它个万八千斤火药，一股脑儿炸它上天。要两军对阵，咱们把装着火药的那个……那个炸弹，用投石车铺天盖地给他砸过去，炸它个昏天黑地，却不是胜过平时藏着掖着，战时只能零敲碎打？所以啊，生产力才是关键，生产力上去了，价格才会降下来，火药才能拿来当白菜用。”

众匠人脸上露出向往之色，少顷却都噤若寒蝉，赵师傅喃喃道：“这样打仗，简直从未听过，都被炸成渣了，还打什么？”

陈小河心里却知道，即便有那么多火药，战争也远不是这么简单。尤其遇上来去如风的清军，正面打不过，人家可以不时偷袭、可以截断粮道、可以把步兵拖疲拖垮、可以等待机会突然袭击……

陈小河当然不会去和匠人解释军事，见他们相信，便继续鼓励他们道：“所以啊，在前面冲锋陷阵的虽是将军士兵，但起关键作用的却是你们，你们能不能把事情干成，干系到全军上下、乃至所有贫苦百姓的将来。”

匠人几曾受过这等重视，想到自己竟有能力决定天下大局，少数城府浅的已激动得脸色微红。

陈小河激发起大家的积极性，又回忆以前学过的知识，给了匠人些提纯硝石的建议。正准备领着大家尝试，李迹祥却找来了。

李迹祥寻到陈小河，扬起手中的情报道：“好消息，有动静了，走，咱们回去好好分析分析。”

陈小河素知李迹祥脾性，知他不会无的放矢，转头对众匠人道：“本来想和大家多聚聚，奈何事务缠身，只能先行告辞了。事情成不成，以后就全靠大家齐心协力了。”

众匠人纷纷答道：“不妨事，不妨事！”

李迹祥沿途将大致情况与陈小河说了，陈小河也觉得此事大有文章，便命警卫去请了蔡文龙来一起商议。

蔡文龙这边的情报倒比李迹祥多了一条，也正准备向陈小河汇报，警卫刚到门口便与他碰上，只见他进门便迫不及待道：“中队长，地主们坐不住了。”

说话间，警卫退到门外，蔡文龙已然来到陈李二人面前，放低声音道：“我这里比李监令还多了一条消息，我这段时间常与李监令谈心，感触良多，前几日撕了家里的丫鬟杂役的卖身契，让他们愿回家的回家，一时找不到地方落脚的，便留下继续帮我，我发给工钱。”

说到此处，蔡文龙瞟了眼陈李二人，见二人都露出满意之色，为此带来的不便也就烟消云散了。

李迹祥微微点头道：“蔡参谋长家中人多，又忙于军务，该留下几个人照看才是，我们暂时没有饷银发放，即便发放，也不会太多，如此蔡参谋长手里怕要拮据些，不如让那些无处落脚的从军，再由部队配给勤务人员，这样蔡参谋长负担便轻一些。”

蔡文龙却不是来说家事的，闻言感激地一点头，算是答应，却转而说道：“只因遣散了杂役，我那不成器的管家不乐意，也不知受了什么人挑唆，昨日竟明里暗里出言试探我，想让我取陈兄弟而代之。”

陈小河这才猜到蔡文龙想说什么，惊呀道：“哦，有些名堂。”

（以后早晚要改成三千字一章，我就先改来试试了，只是四千字已是我的极限，这样一改，一天两章就没法保证了，只能隔三差五补上一章，没有了规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