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好先生上火

李迹祥端起茶碗喝了一小口，叹道：“最近咱们为这事儿已经商量了怕不下十几次了，每天都在商议，能想得办法都已经想过了，可至今也没什么效果。”

陈小河笑道：“你怎么也成了急性子了，记得黄大队长么？剿匪的事情，恐怕是急不来的。”

李迹祥苦笑道：“火烧眉毛，能不急么？要我看啊，还是那句话，乱世当用重典，直接从源头下手，把那些有嫌疑的地主杀一批，把当地的豪强、地痞统统杀掉，至少也要关起来，这样一来，土匪没了内应，便不敢猖狂了。”

陈小河来自法制的后世，闻言猛摇其头道：“不可，不可！因嫌疑而杀人，此例一开，恐怕就很难收得住手。何况这天下资源毕竟还是掌控在地主士绅手里，若大开杀戒，恐怕天下的地主士绅宁愿资助清兵，也不愿看到我们取得胜利了。”

李迹祥端起茶碗正准备喝茶，闻言把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焦急道：“话虽如此，可你看看现实情况，这还只是让他们减租子，还没动他们土地，这些混账就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难道你还能指望他们合作？依我看，直接均田地、锄豪强，我就不信了，天下数万万百姓，斗不过这帮吸食民脂民膏、整日养尊处优的混账。”

陈小河听李迹祥堕入偏激，想起在成都府初遇他时，他那酸秀才模样，不由暗自感叹。

李迹祥发泄完心中的郁闷，理智好歹恢复了一些，才拿起茶碗喝了一小口，说道：“我记得第一次和你探讨天下大势，你说对于造反的农民军队，地主士绅是靠不住的，富农、自耕农是可以团结的对象，穷人才是真心肯跟着咱们干的。可现在，你倒反而对那些地主士绅报起希望了。”

陈小河无言以对，边回忆看过的著作，边替李迹祥续上茶水，少顷说道：“我不晓得在哪里看过一句话，说政治就是把敌人搞的少少的，把朋友搞的多多的，我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李迹祥初听这句话十分粗俗，少时却咀嚼出味道来，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陈小河看了看李迹祥脸色，又继续道：“我们的目标是均田地、锄豪强，但这有个过程，我们想要取得胜利，在这个过程中，首先是团结起穷人，通过斗争给他们争取一条活路。”

李迹祥狐疑地看了陈小河一眼，似乎在问：“你变了？”

陈小河脸有苦色，却仍旧继续道：“其次是迷惑住地主，这样敌人才会保持分裂、内斗的局面。我们越斗争就会越团结，敌人有的想妥协，有的想对抗，越斗争就会越分裂。只有团结的我们对上内斗的敌人，才能最大限度减少代价和牺牲。”

李迹祥释然，终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却转而问道：“可眼下的局面，到底如何解开？若在这偏安一偶的小地方，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又何谈天下。”

陈小河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事，我们空有理想，但缺乏实际经验，在这个过程中，只要我们戒骄戒躁，多做总结，这些经验就可以成为我们将来的强有力保障。若为了达到暂时的目的而不择手段，却未免浪费了这难得的机会。”

李迹祥最近被土匪的事情搅的焦头烂额，起身在屋内来回走了两遍，复又坐下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拿出现实可行的办法才是当务之急啊！”

陈小河点头道：“是啊，牺牲的老军是咱们花大力气培养，然后精挑细选出来的，是为以后准备的种子。偏偏天下局势又日渐糜烂，时不我待，真是损失不起啊。”

李迹祥哼了一声，说道：“且不说老军损失不起，土匪专杀与咱们合作的百姓，已经在地方上造成了恶劣影响，若不揪出他们来，以后还有谁敢跟着我们干？我们的目的是要发动所有百姓，若单单只团结到几个积极分子，有什么用？”

陈小河被说急了，拿起面前的茶碗一口气喝下半碗，用力往桌上一放，猛地起身道：“一味软弱也是不成的，需得拿出点雷霆手段来，方能镇得住宵小。”

李迹祥愕然道：“你同意我的意见了？”

陈小河赶紧摇头道：“不完全同意，咱们不能随便动地主，但各地民怨较大的豪强、地痞可以杀一批，有通匪嫌疑的可以暂时关一批，没了这些爪牙，再让动员群众提高警惕、监视地主，如此一来，土匪的耳目就会失聪，剿起来就方便了。”

李迹祥斟酌片刻，疑虑道：“办法是好，只是问题的根源是地主，土匪只是打手，不除去这个打手，早晚还是会卷土重来。而且即便除了匪患，一样会冒出各种各样的变乱，咱们别说进取，就是想偏安一偶都难。”

陈小河冷哼一声，说道：“当然要剿灭土匪，不但要剿灭土匪，还要通过土匪揪出始作俑者来。咱们的兵也训练将近两月了，正该拉出去练练，不如留下一个营守城，再以教导连作为机动部队，支援府城周边一带，其余部队分三路进山剿匪。”

李迹祥用手指轻叩桌面，微微皱眉道：“对付少量土匪，如此大动干戈，未免小题大做吧？”

陈小河道：“这也是练兵嘛，依我看光是这些还不够，民兵也要发动起来，对所有进出村庄的陌生人进行盘查。大军进山后，先把侦察兵全部撒出去，侦察土匪行踪。再以最精锐的一路作为机动兵力，把其余两路兵马以连为单位分散开来，分别驻守于各交通要道，各连所辖范围内，须在险要高处布置暗哨，监视区域内的一切动向，一旦得知土匪行踪，立即黏上去拖住土匪，为机动部队围剿争取时间。”

李迹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头道：“就先剿匪吧，我先去拟出初步计划，等晚上再一起商议完善。”说罢站起身来，显然是要去落实计划。

陈小河一把拉住李迹祥的手，把人拉回板凳坐下，又给他续上茶水，这才说道：“先不要急，我刚刚又有了些想法，你听完再去，省得反复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