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贪多少谋

黄大队长忙于练兵，无暇旁顾，倒也没去注意陈小河招了多少兵。眨眼一月期满，陈小河抽回教导连，打点行装准备启程。

黄大队长这日正督促训练，正自口干舌燥，恰见亲随端了碗茶过来，便接过茶碗，吹开上面的茶末，一口气咕隆喝下半碗。

亲随等他喝了茶，却不接茶碗，小心翼翼道：“爷，陈中队长到底什么时候走啊，他再这样招兵，万一咱们以后要抓丁时，却到哪里抓去？”

黄大队长把茶碗递给亲随，愕然道：“怎么，他招了很多么？”

亲随接过茶碗，说道：“可不是么，那李监令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一个月来跑遍了叙州府地界，四处鼓捣人参军，前半月倒不怎样，后半月来，来的人便越来越多，现在只怕都招了过千人了。”

黄大队长张大嘴“啊”了一声，道：“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以后上边要抓丁，咱们到哪里抓去？走，我这就找陈兄弟问问去。”

李迹祥兵越招越多，陈小河初时极为欢喜，到后来却也为人多犯愁。军中的粮草本来够三四百人吃一季的，但随着人员越来越多，这些人的耗费却不便找黄大队长讨要了。

新到的人也要抓紧训练，久饿之人，食量又大，就这么天天人吃马嚼，十来天时间，竟把陈小河从寨子岩缴获的粮食吃光了。若再这呆下去，黄大队长给的那几百担粮食只怕也不经吃，倘若一发吃完了，却拿什么上路？

黄大队长急匆匆来到陈小河营门外，见里边一如以往，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亲随。

亲随倒理会得他心思，不然也不会做到他亲随了，当即上前解释道：“爷，我看陈中队长倒是个实在人，那李监令却不那么厚道，他多半是怕你这边知道了要阻拦，早前十来天就搬到上渡口对面的河滩上去了，只把陈中队长留在军营应付你。”

黄大队长沉吟不语，大踏步往前走去。

陈小河听到哨兵汇报，也迎出门来，隔着大老远便招呼道：“老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我还正打算下午来向你辞行呢。”

黄大队长听说他要走，放下了心头的担忧，一时倒有些舍不得，说道：“陈兄弟何必心急，你过去又没什么好事。对了，陈兄弟，我听说你征了一千多丁壮，是真的么？”

陈小河神色尴尬，吱唔道：“好像是吧，这事儿李先生在负责，只因新兵找来没处训练，又不便老是来麻烦老哥你，我便让他们去江南岸训练，所以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黄大队长脸色不悦道：“陈兄弟，你不是个玩心眼的人，怎的今天和你老哥我来这套。征了便征了，又有什么大不了？难道你老哥我还能让你把人放回去？”

陈小河越发愧疚，解释道：“都怪小弟贪多，又无颜在老哥面前启齿，这才遮遮掩掩，而今我还正在为粮草发愁呢，要不然也不会着急着起行了。”

黄大队长哪里肯信，火气倒越发的大了，指着陈小河鼻子骂道：“放屁，你早便起了心算计我，我说你怎么不要我给你抓丁，原来是怕我抓的少了，要自己动手。”

陈小河见误会大了，叫屈道：“老哥，我事先也没料到你这里有那么多人愿意从军啊，现在还有人自己往这边赶呢。”

黄大队长略微一愣，旋即诧异道：“你的人是自愿来的？”

陈小河道：“当然是自愿的，我不是说过么？不信老哥可以亲自去问。”

黄大队长闷头嘀咕道：“奇了怪了！”说完又上前一步道：“是那个李先生征的？”

陈小河点头道：“是啊，我不一直在帮你训练么？哪有那许多时间去过问？”

黄大队长低头沉思，忆及属下上晚课前后的变化，若有所悟道：“这什么李监令是有些门道，恐怕还真是这样。”

陈小河手心都已见汗，滑腻腻很不舒服，倒不是怕黄大队长要收回新兵，这半月月以来，陈小河手底下的人马急剧膨胀，已有千好几百号人，虽然都是新兵，真翻起脸来，也未必会怕黄大队长。只是陈小河素来与黄大队长投缘，倒舍不得这份情谊。

黄大队长思索片刻，在陈小河肩膀上重重一拍，大声道：“且信你这回，叙州府人口百万，也不差这千八百人。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你，你把你教导连那几个管晚课的人给我留下，咱们就算两不亏欠了。”

陈小河脸显难色，一时间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这时代要找个能读书识字的可不容易，要找能识字的老军，可就更加难了。

那几个上晚课的老军是李迹祥十里挑一，又花了大力气教出来的，就是用一百个年青小伙来换，陈小河也未必愿意。

黄大队长见陈小河半天不说话，脾气便上来了，一挥手道：“算逑，你走吧！不就几个人么？老子瞎了眼珠子，拿你当兄弟。”

陈小河追上去拉住黄大队长，赔着笑脸道：“老哥你别着急嘛，我答应便是。只是你倒别小看这几个人，那是李先生花了大力气培养起来的，我是怕他不答应。老哥既然看得上他们，我就拼着和李先生大吵一架，也不能让老哥你折了面子。”

黄大队长回过头来，转怒为笑道：“你小子人还算厚道，就这张嘴巴不实在，倒好像我要挑起你们内部不合似地。算了，算老哥我上辈子欠你的，你这千多号人，想要走到云南，说什么也得准备个把月的粮食吧？”

陈小河眼睛一亮，旋即作愁眉苦脸状，说道：“是啊，我现在就只剩下不足三百担粮食了，还都是老哥你给的，正犯愁呢。”

黄大队长在陈小河胸口打了一拳，笑道：“你这是让我再给些粮食呢，是吧？”

陈小河腆着脸笑道：“这，这小弟实在说不出口啊。”

黄大队长没好气道：“这不就说出口了么？行，我再给你弄一百担粮，总对得起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