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地财

不多会儿，大伯领着匠人回来，看见陈小河在发呆，又想上前数落几句，不过顾虑外人在场，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陈小河听见响动，赶紧起身招呼匠人们落座。

众匠人早不似当初的诚惶诚恐，与陈小河有说有笑，围着桌子坐了。

陈小河拿起火铳又看了看，笑着说道：“众位师傅，最近可有新想法？”

众匠人相互望望，站起个麻杆身材的小伙儿，满脸堆笑说道：“中队长，要说想法，我们倒是有不少，可做不出来啊。前几天我们还借别人的铺子来试呢，可单是膛线一关便过不了。”

陈小河认得此人叫何老幺，匠人平时有事一般都是推他来说，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枪管没有膛线，就只能用球形的弹丸，否则胡乱翻滚，射程准头都会大打折扣。而使用圆形弹，无论怎么改进，在射程和准头上都不会有决定性的进步。

众匠人本以为陈小河会有高招，都眼巴巴看着，不料他仅仅是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陈小河思索片刻，却也想不到折衷的办法，遂开口道：“这是一道必须跨过的坎儿，大家可以先积累经验，等以后我们稳定下来了，再一步步创造条件。”

众匠人脸上略显失望，少顷有个精瘦矮小的匠人站起来说道：“中队长，我是做火药的，这段时间倒是做出了不少，可你以前说的那些东西，跟我可都没有干系啊。你倒是也帮我琢磨琢磨，这火药该怎么做才好？”

陈小河闻言“哦”了一声，这才想起以前光想着要步枪了，却忽略火药。

有了先前的挫折，陈小河这回也不去想什么TNT、**了，步子大了要扯到胯，到头来一样干不成，索性专心想怎么在现有的基础上改进。

陈小河化学基础一塌糊涂，只能拼命回忆看过的小说，希望从中找出现实可行的方法，隐约记得黑火药结块后碾碎、能增加威力，便问道：“你们是怎么做火药的，配方多少？”

匠人脸现难色，吱吱唔唔道：“这个……这个……”

陈小河摇摇头，苦笑着道：“是不是一硝二磺三木炭？”

匠人满脸错愕，显然没怎么听懂，少顷说道：“我们都是师傅传下的经验，不用称称，不同的用处，硝、磺比例也各有不同。”

陈小河一听之下，颇觉好笑，其中三分是笑别人，另七分却是笑自己。笑别人，是因为匠人固步自封，笑自己，却是把火药想得简单了，只以为凭着几分道听途说来的知识便能藐视古人，却不知硝、磺、炭于火药中所起的作用各不相同，用途不同，比例自然也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明白了即便改良火药，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陈小河不得不丢弃幻想，说道：“等会儿我会做个天平秤给你，你以后每次配置火药，材料都放到天平上称一称，记下重量，再把制好的火药拿来试验，直到确定下最佳的比例。”

匠人虽然不晓得天平秤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意思却听懂了，脸现难色道：“中队长，硝石有好有歹，也不能每次都一样的。”

陈小河闻言，脸色比哭还难看，站起身在屋内来回暴走，心中只想：“完了，完了，改良点火药都这么麻烦，手里没有好武器，我拿什么和别人去拼？”

众匠人见陈小河暴走，相互交换眼色，却都有些惶恐，深怕他一怒之下把自己轰出门去，那以后的好日子便算到头了。

陈小河走了七八圈，叹一口气，拉长声音道：“根据地啊！根据地啊！没有块自己的地盘，这技术怎么能积累起来？”

发泄完，陈小河心中好歹舒畅了些，才对那火药匠人道：“你回去先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把硝石的成色弄得一样。已经制成的火药，先试试让它受潮结块，然后再碾成细末，这样兴许可以提高些威力。”

火药匠人点头称“是”，其余匠人分别讲述各自遇到的难处，归结起来情况倒都差不多，首先是材料达不到要求，其次是没那份手艺，倒不仅仅是这几个匠人没有，而是纯手工制作的局限。

陈小河脑中脉络渐渐清晰，要想造出好兵器，首先是要改进材料，有了合适的材料，还必须借助机械，有的东西，非仅仅靠人力所能。

要具备这两个条件，除了稳定的环境，还得有充足的财源和人力才行。但几项条件陈小河无一具备，想罢也只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送走匠人，大伯又在陈小河耳边念叨：“你也老大不小了，早该娶亲生子了，反正亲事我是给你定下了，由不得你做主。”

陈小河知道时代观念不同，这道理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的，但惹不起躲得起，含混几句后便逃出屋来。

叙州府气候宜人，三四月间的太阳依旧温和，陈小河喜欢晒太阳，出了大伯屋子，也不走那林荫之处，在大路中间信步而行，脑子里时而幻想着轰鸣的机器，时而闪现出个娇俏的人儿，嘴角便情不自禁挂上一抹微笑，正自神游间，却听左首有人在喊：“中队长，恭喜啊！”

陈小河扭头看去，见一人从路边草丛中走出，边走边提裤子，想是刚刚还在大便，仔细辨认面目，却不是向老六是谁？

向老六满脸堆笑走到陈小河身前，先正儿八经行了个军礼，然后才笑眯眯说道：“中队长喜事临门，面露春色，说起来也有我向老六的一丁点功劳啊。”

陈小河心中没好气，足不停步，哼道：“你消息倒灵通。”心理却想：“你他M的岂止一点功劳，罪魁祸首便是你。”

向老六尴尬讪笑，旋即跟在陈小河身后，说道：“老六感谢中队长您看顾，虽然只做了个副班长，但中队长您当初的话，我可一直记在心里呢。我向老六这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报还中队长你的恩情。”

陈小河闻言颇为惊讶，暗道：“我几时提他做副班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