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移师叙府

这情形在陈小河看来理所当然，倒忘了替黄大队长解释，当即满含歉意地一笑，说道：“这些是收降的土匪，我让他们自己决定去留，留下的编入军中，要走的发给路费。”

黄大队长侧头看了陈小河一眼，见他不似玩笑，伸长脖子问道：“陈兄弟你不会弄错了吧？这些个土匪野性难驯，你还给他们路费，他们怎肯自愿留下？”

陈小河一直想在大西军中推行自己的理念，见黄大队长把话都递到自己嘴巴边上了，便也不计多寡，能说服一个是一个，当即正色答道：“兄长有所不知，我这队列之法固然是好，但若无晚间的思想教育辅助，练出来的兵也不过徒有其表罢了。这些降匪已接受了近两日的说服教育，从投降之时起，衣食便有人看顾，晚间睡觉更有各小队长、班长们巡夜，替给他们盖好被子、燃香赶蚊等，早间起床又有人替他们铺床叠被，大家以心换心，又有谁的心是铁打的？”

黄大队长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少顷叹道：“陈兄弟你处处反其道而行之，却又处处思虑周详，要知道反其道而行人人都会，难在这般去做不会造成恶果，各个环节不可有丝毫疏失，恐怕别人轻易学不来。”

陈小河怕黄大队长遇难而止，那样谈好的生意便泡了汤，当即开解道：“哪有兄长说得那么难？只要心中把住为善之念，也不需事事去顾虑，所为自与天道相合。”

黄大队长垂首想罢片刻，点头道：“原来如此，陈兄弟你待人宽厚，心地善良，倒不需去做作。”

陈小河第一次听人这样夸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走，我带你去认识我们的李监令，我这里的一切思想工作都有他负责，他几个月前也只是教书先生，而今却教士兵读书识字、明辨是非，又执掌军中赏罚，是与我不分上下的军中主官。”

黄大队长奇道：“监令，大西军中有这个职务么？”

陈小河想到接下来要替黄大队长练兵，左右也瞒不住，索性不加隐瞒，咧嘴一笑道：“没有，是小弟我大胆妄为，自己定的，此事为大家共同协定，相互遵守，无干他人。”

黄大队长愕然片刻后大声笑道：“我倒以为自己胆大妄为，没成想，陈兄弟你看似斯文，倒是真人不露相，怪不得你比我还惨。哈哈哈……你哥哥我左右是没出头之日了，这里由我说了算，便也随你大胆一回，倒说不定有朝一日能再展雄风，给那些排挤与我等的小人看看。”

陈小河仔细分辨对方脸色，见不似作伪，一时间往事浮上心头，知己之念大生，几乎要流下泪来，一把抓着黄大队长的手道：“兄长，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这些章程早先也曾说与安西将军听过，当时他细细询问，我一一作答，没曾想事后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今日能得兄长认同，小弟……小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俩人初始只是同命相连，此刻竟隐隐有相惜之感，相谈的越发合拍了。

李迹祥本就在案后给愿意从军的前匪造名册，陈小河与黄大队长说话间便到。

陈小河当即郑重其事地引荐了李迹祥给黄大队长认识。

黄大队长本来不惯与文人交道，但李迹祥在军中日久，倒也沾染了不少武人气息，加之黄大队长有意结识，二人不多时亦相谈甚欢。

李迹祥见这黄大队长慷慨豪迈，心中自然生出亲近之意，先前的怀疑尽去，对他所问无不一一细答，到最后竟把陈小河晾在一边。

黄大队长今日听见陈李二人讲述诸多治军方略，可谓处处都含奇思妙想，却又处处合情合理，一时间只觉见到另一片天地，竟不再着急下山，转而拉着李迹祥问询不休。

陈小河语言词汇本不及李迹祥丰富，又不似李迹祥那般做过教书先生，能把一个道理深入浅出地讲出来，所以黄大队长问到后来，反而更愿意去找李迹祥释疑。陈小河陪了一会儿，越发无趣，便借故离开，安排行军事宜去了。

次日众人打点行装，朝叙州府城而去，这回走的大路，省去问路绕弯的时间，只用去个把时辰便到了。

府城周边少有军兵为祸，此时府城的集市正逐渐散去，当地百姓亦不躲避陈小河一行，只让开大路供军队行进，却又隔着老远指指点点。

黄大队长领着众人从大南门渡过金沙江，沿河岸绕过水东门，再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北大门外的军营之中。

陈小河沿途观看景色，黄大队长的亲兵中有几个本地人氏，有热心的便上前给陈小河介绍。

别小看这短短一刻钟左右的路程，于大南门渡金沙江，旋即路过长江边，走不多远便到了岷江之畔。叙州府三面环水，背靠翠屏山，倒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进了军营，黄大队长遣亲兵去腾出营房，安顿陈小河属下的一众军兵。

陈小河与黄大队长谈了会儿家常，便借故军中事务尚多，留下李迹祥与黄大队长细谈，自己安顿部众去了。

到得晚间，陈小河观察周遭一无异状，遂抛下最后一分疑念，召全中队小队长以上的军官开会。

随着收降土匪的加入，陈小河的队伍又有扩大，管理起来难免混乱，所以这次开会，乃是要按照先前商定的规程重新整编队伍。

考虑到不久之后还会有壮丁加入，陈小河把何进刚、袁光中、吴其三人各提了一级，称作连长，满编情况下辖一百二十人。

三人听见陈小河这般安排尽都面露喜色，辖一百二十人，在大西军中也就是中队长了，虽然没有大西军的正式任命，名称也有所改变，但终究是又升了两级。

这几人都是经年的老军伍，许多年下来，最大的也不过只是班长，跟了陈小河不过短短两三月时间，眼看手下就要管辖一百多人，却如何会不高兴？

尤其何进刚、吴其这种对大西军失望的，虑及自己爬得太快，回到大西军中未必能得到上边任命，心中便隐隐希望陈小河丢开大西军，单干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