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方向

李迹祥此时业已知晓了情况，虽然对前路充满担忧，但这两月来，他每日里都在接受陈小河来自后世的理念，倒也隐隐有些期待。

众人连夜赶路，走了一日一夜，到次日宿营时，却已过了简阳，到了资阳地界。

陈小河暗呼“幸运”，好在遇到的是刘进忠这样的大人物，浑然没将他这点家底放在眼里，若碰上的是个参将或者大队长，且不说这些青壮能否顺利带走，一应粮食、火器、匠人行头等给扣下也够呛。

此时天气已渐渐炎热，部队在溪边取了水，于空旷处架起柴锅烧水做饭，众兵士疲惫不堪，或席地而坐、或背靠背休息。

陈小河稍作片刻，缓过疲劳，当即召李迹祥、何进刚等一应主要人物，商议下一步该去往何处。

李迹祥掏出先前在营中搜捡到了破旧行军地图，摊开放在地上。

众人围着地图团团坐下，就着落日的余辉似懂非懂地看着地图。

陈小河沿途早与李迹祥沟通过了，指着地图道：“我们现在处在这个位置，向北是回头路，自然是走不得的，余下的便只剩东西南三个方向。”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袁光中脸上有些诧异，陈大伯满脸木然，李迹祥凝神静听，何进刚满脸不耐烦，另外三个老军小队长则微笑以待。

陈小河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向东走，出孙可望的地盘，再向前就是清兵控制的地界了。清军以骑射著称，来去如风。如今我们实力微弱，去了的话，要打打不过，要跑跑不赢，因此去东边最是凶险。”

“那西边呢？”陈小河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老军一小队的队长高广元，心中暗自感叹：“果然是人老成精！”嘴里答道：“向西是藏区，越走越高，人烟稀少，咱们这里两百多号人，怕没几个懂藏语的。”

老军三小队的队长叫张华清，笑问道：“还有南面呢？”

陈小河还以笑脸道：“向南就是云南了，安西将军此时正在云南平定“沙定州”叛乱，咱们去了，必定能得到接应，不必再为筹措粮食发愁。”

老军二小队的吴其也是妙人，早看穿陈小河心思，接口道：“可我听说中队长和原来的大队长有嫌隙，咱们丢了军营，去了怕要耽上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陈小河屈手抱住膝盖，叹道：“是啊，那边都不好走。正要大家都说说，你们是怎样想的？”

何进刚是个直肠子，早听得不耐烦了，豁然起身道：“要我说，咱们就去东边，要不就绕过成都府，北上，打不过咱们可以钻山沟，何必去受人家闲气。”

袁光中本来不想说话，听何进刚这么一说，忍不住起身道：“说得轻巧，钻山沟，人家不会围起来慢慢剿啊？你凭什么就一口咬定去南边要受闲气？”

陈小河看了二人一眼，呵呵笑道：“你们俩啊，一个直肠子，一个嘴快，现在又没决定去哪里，先听听几位老前辈意见再说嘛！”

三个老军队长相互对望一眼，高广元闷头说道：“我看去南边好！”

陈小河转而看另外俩人道：“你们呢？”

张华清笑容满面道：“我没意见，中队长说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吴其看了眼陈小河，摸着后脑勺道：“我看我们即不去南边，也不去西边东边，我们先往南走，到了叙州府，那里乃是金沙江、岷江、长江三江交汇之地，要打清兵，咱们可以坐船沿长江而下，要进云南，咱们就继续翻山越岭。要我的看法，咱们可以沿金沙江而上，去西边，我这些年打仗走南到北，却没听说过那边有什么战事，想必那里该是三不管的地方。”

大伯听说叙州府，眼睛一亮，说道：“二牛，我看还是去南边吧。”

李迹祥点头道：“我也赞同去老吴说的，我曾在东川府做过师爷，多少熟悉点情况，以前倒是有少量大西军到过那边，只是当地乃贫瘠之地，现在怕没人会去顾及了，咱们去了活动的余地大。”

陈小河本想去东边和清军周旋，听完众人意见，低头略作沉吟，想起大伯说过的家传宝藏来，若去南边，便恰好要经过叙州府，当即说道：“好，西边没人去，北边一人，南边五人，其中两人赞同先往南，折而向西。少数服从多数，我同意去南边，至于之后是进云南，还是转道东川府，等咱们到了叙州府再作商议。”

确定了方向，此后几日，大家总算找到了主心骨，不复往前逃命时的惶急，这一来心里压力骤减，反倒行得快了。

陈小河领着大家一路绕开府县城池行军，走了四五日，前面逐渐出现丘陵，再走一日，便进入山区深处，道路变得十分崎岖难行，有时为了避开府县城池，走小路时已然没法同行车辆。

好在军中粮食所剩不多，吃了这几日，越发的少了。大家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或背或抬，再把车子拆散让马驼着，总算不至丢弃物资。

这一日大家行入叙州府境内，道路于崇山之间穿插来去，或翻山越岭，或沿山脚蜿蜒，已然大部份无法通行车辆。

接近晌午时，队伍已经快要接近叙州府城，陈小河不想多生事端，找老乡问清楚“汉王山”路径，便让士兵伐竹木为筏，吃过午饭渡过金沙江，沿小路行进。

山区目力不能及远，陈小河颇觉沉闷，放眼望去，只见前路群山叠嶂，道路纵横交错，也不知哪一条是通往要去的方向，只得多派侦察，找当地百姓问路，否则等大军靠近，百姓早就逃个精光，却不免要走无数冤枉路程。

如此一路询问，走了个把时辰，陈小河遥见一座险山挡住去路，抬眼望去，只见那山高耸入云，山势险峻异常，先前让人吃尽苦头的丘林那险山一比，便好似蚂蚁伏在巨人脚下。

此时天气渐热，这丘陵地带林木繁盛，各种鸟兽禽虫不时啼叫，遥遥传来，顿让群山中的众人心生困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