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练枪

由于怕皇冠体育直播：人突袭，张龙城和沈宝贵为父亲守灵一天一夜就要入葬了，九爷亲自在村北山岭向阳的坡上选了一块地将张**安葬，坟前立了一块墓碑，上书“抗日义勇军第一路军第一支队副支队长张君**之墓，落款为不孝子龙城立”。出殡这天，四百多名能走的义勇军战士全都到了坟前，为节约子弹，战士们没有鸣枪，只默默地站着，不少人眼里噙着泪花。

祭完坟，九爷站到队伍前面，沉痛地说道：“弟兄们，鬼子欠我们的血债又多了一笔，这次四十多个弟兄阵亡，一百多人挂花，军师也撒手去了。大家心里都有数，军师为咱们这支队伍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杀过多少鬼子，救过多少兄弟，我也记不清了。咱队伍里没有孬种，兄弟们好好休整两天，等咱精神了，就去杀鬼子，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给军师报仇！”

四百多人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喊道，“给弟兄们报仇，给军师报仇！”呐喊声在山间回荡。

入夜，义勇军就向南转移了，翻过了南面的山岭，走了半个多时辰，就进入一座黑黝黝的大山，这是到了巫医吕山脚下。队伍进了一个叫江家村的小村子，九爷派人封锁了村前村后的道路，命令不管什么人，许进不许出。然后把伤病号安顿进村民家里，多数没受伤的人就搬捆草睡在草垛旁。

这还是张**给九爷出的主意，在刚打皇冠体育直播：人那会，怕有人告密，九爷带着队伍不敢进村，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搭窝棚，粮食经常接济不上。张**来了以后，说几百年前蒙古人打仗见人就捉了随军，这样就没人赶在军队之前告密了。于是让九爷放心进村，进去后不许放人出村，果然处境得以改善，很多义勇军队伍都在日军的围剿中失败了，唯有九爷这支队伍损失较少。但为了少扰民，经常在一个地方住个三五天就转移。

在江家村住下以后，九爷特意让张龙城到他屋里，问了他家里的事情。张龙城将母亲和姐姐遭难的前因后果说了，九爷一拳捶在桌子上，把桌上的盛水的一只空泥碗震得跳了起来。“皇冠体育直播：人就是一帮畜生，咱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要跟他们拼到底。”九爷须髯戟张，怒气勃发地说道。待听说那帮皇冠体育直播：兵都叫张龙城亲手杀了，虽然他轻描淡写，九爷却也佩服他好武艺，伸出大拇指说道：“我就知道**兄弟的儿子一定是个英雄。”

“九爷，咱啥时候去打皇冠体育直播：？”张龙城这几日乍逢亲人罹难，心情悲痛，面目憔悴，但心中一股复仇之念却如熊熊大火，越烧越旺。

九爷怒气稍敛，温言说道：“龙城，报仇不能心急。兄弟们伤的不少，总要缓口气。听你爹说你没打过仗，打枪也没正经学过？”

“我就放过土枪。”张龙城说道。

“这不成啊，枪打不准净高兴小鬼子了，赶明儿让二当家的先教教你打枪。二当家的可是神枪手，想当年占山为王的时候是出名的肖头炮，一杆枪打下了一座山头，后来被皇冠体育直播：人围住了，手底下一百多号兄弟没跑出一个，唯有他打得小皇冠体育直播：不敢近身，杀出一条活路投奔了我。跟着他好好学学。哦，对了，你爹留下了一把盒子炮，这枪你拿着。”九爷从腰里抽出一支驳壳枪，又掏出一个日军子弹盒，里面装着一个桥夹和半盒子弹，递给了张龙城。

张龙城接过枪，眼睛一阵湿润。回到自己屋以后，沈宝贵和陈亮在炕上还没有睡，两人正在闲唠嗑。见张龙城回来，陈亮一脸敬佩，说道：“龙城兄弟，我这正听宝贵哥讲你的故事呢，听说那八九个皇冠体育直播：兵都是你自己杀的？”

“这也没啥。”张龙城坐到炕沿上，低头摆弄那把驳壳枪。

陈亮看了一眼那支枪，说道：“这是军师的枪，九爷给你了？”

张龙城“嗯”了一声。陈亮又道：“这是支好枪，听说是德国产的，就是装子弹麻烦点，弹匣抽不出来。”陈亮说话快，这边刚说完，又想起一个事，说道：“对了，你带来的那些枪，二当家分给弟兄们了，托你的福，我那老套筒终于不用扛了。”

沈宝贵说道，“我也分了一支。”

“哦！”张龙城又应了一声，他发现那盒子炮的弹匣真的拿不下来，子弹得从上边压，于是打开子弹盒，把五颗子弹装上桥夹，又压进枪膛，发现没装满。

陈亮也不介意张龙城谈话兴致不高，说道：“龙城兄弟，你那功夫可真叫人佩服，那么多皇冠体育直播：兵，啧啧，真了不起。我有一次听书，讲的是武松醉打蒋门神，那叫个厉害。我从小就想学武，好把欺负我的那些坏蛋全打倒，就是没人教。干脆，这次你教教我呗，咱以后也像你一样，杀起皇冠体育直播：人来砍瓜切菜一般。”陈亮手里比划着，看得沈宝贵想笑。

“成吧。”张龙城说道。

“真的？”陈亮高兴地脸上放光，说道：“以后说不定我也能成武功高手了，到那时候，小鬼子，来吧，哈哈。”

看着陈亮那兴奋劲，张龙城心想，练武可没那么简单，自己可是遭过不少罪呢。不过这话也懒得说，反反复复把那把枪摆弄得熟了。又听陈亮扯了会儿闲话，三个人就挤在一铺炕上睡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九爷亲自带着张龙城和沈宝贵向村外一片树林走去，陈亮见了后脚跟着也来了。路上，九爷对张龙城说道：“二当家的大号叫肖子举，打枪真是把好手……”

“就是老绷着个脸，还喜欢揍人。”陈亮从后边跟上来，插嘴道。

“就你小子还不该揍啊，打了三四年仗，没见你撂倒一个鬼子，净浪费子弹了，我都想踢你两脚。”九爷绷起脸，作势要打，吓得陈亮一蹦一跳地向前跑了。九爷微微一笑，对张龙城两人说道：“亮子也是个苦孩子，从小没爹没娘，讨着饭长大的。他偷鸡摸狗惯了，爱讨个小便宜，兄弟们都不待见他。不过腿脚倒挺利索，我就把他留在身边送个信。我看他跟你俩倒是投缘，以后多帮衬帮衬他。”

“嗯。”张龙城答了一声。

九爷继续说道，“本来嘛，有二当家这样的人教兄弟们练枪，还不得个个都成神枪手？可惜哪，直到现在咱不得不承认，小鬼子那枪法还是比咱强多了。这练枪除了靠悟性，最要紧的还是要有子弹喂。咱就是缺子弹哪。你们俩这次弄来一千多发子弹，咱那两挺歪把子算是有口粮了，就是其他的弟兄还不宽裕，我查了一下，每个人也就十几发了。”

说话之间，三个人走到了林子里一片开阔地。张龙城抬头一望，看到几十个义勇军战士正在举着枪练瞄准，二当家的背着手踱来踱去，看到一个战士的枪稍微，便在那人屁股上踢了一脚，喝道：“端平！”

张龙城看了也不以为意，父亲平时教他练功时就注意练臂力，十岁起就让他扎好马步，两臂持平，两手各拎一个水桶，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开始时水桶不加水，慢慢地一瓢一瓢地往里添水，到现在依然是站一个时辰，但水桶已经是满的了。除了拎水桶，父亲当过军官，知道现如今武功再高也不抵一颗枪子儿，于是还让他端着土枪练瞄准，也是一端一个时辰，几年下来，张龙城双手持枪纹风不动，打猎时五十步以内猎物没跑。不过，张龙城打猎用的最多的还是弓箭，土枪装填麻烦，要从枪口装进火药，再塞进一团纸或棉花，用棍子捣实，然后装上一把铁砂子，再用纸捣实，最后在撞针前面加上引火帽。这样，放了一枪光装填就要好一会儿，太慢了。而弓箭就方便多了，可以连珠射出去。

二当家见九爷来了，快步走过来。九爷一努嘴：“让他们仨也跟着练练。”二当家从一个战士手中拿过一支三八步枪，扔给张龙城，张龙城一把接住，像其他战士一样端平枪，两脚一前一后，膝盖微弯。二当家一看就知道张龙城基本功相当扎实，有心要看看他功夫深浅，也不吭声。

这边厢沈宝贵也取下肩上背的枪，两脚平伸举起枪，又左右看了看其他战士，怕错了姿势。唯有陈亮愁眉苦脸，极不情愿地举起枪，他臂力小，就怕这端枪瞄准，心道：“一会儿准得又挨骂。”

张龙城端着枪，从照门看出去，枪口的倒“V”字形准星十分醒目，他把枪对准前面的一棵松树，照门和准星连成一线，瞄上了松树上的一颗松球。心想，土枪没准星，打起来全靠感觉，这杆枪可精准多了。

才一顿饭光景，陈亮撑不住了，两只手直打哆嗦，枪口都指到了地上。二当家照着屁股就是一脚，骂道：“滚一边去，狗肉上不了席。”

沈宝贵枪端得倒还稳实，他常年种地，攒下了不少力气，一直过了近半个时辰，才不得不放下枪。只有张龙城一直稳稳地端着枪，脸色如常，这种七八斤的步枪比他的土枪轻了一倍有余，在他自是毫不费力。

直到日上三竿，其他战士都坐到地上休息，张龙城还在举着枪，一点没显疲态。二当家走过来，难得的脸露微笑，说道：“好兄弟，就这份端枪的功夫，咱这里没人比得上你。你跟宝贵放两枪，我看看准头。”

地上坐的战士们听说要放枪，都来了精神。二当家拿来一只泥碗，指了指七八十步外的一棵树，对陈亮说道：“去，放在那棵树上。”陈亮接过碗，飞快地跑去，在一个树杈上把碗扣好，远远地站开。旁边一个战士笑道：“这小子也有一项功夫无人能比，那就是逃跑的功夫。”引得战士们大笑起来。

二当家递给张龙城和沈宝贵一人两发子弹，说道：“打那只碗。”

沈宝贵抄起枪，明明见过张龙城摆弄，轮到自己却不会装子弹。二当家摇摇头，拿过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把两颗子弹压上，又推上枪栓，把枪交给沈宝贵，说道：“瞄准了，扣扳机。”

沈宝贵手心出汗，砰的一声打了一枪，只见远处那只碗还好好的呆在树上，而旁边的树也不见有被打中的模样，看来子弹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又打一枪，结果还是如此。沈宝贵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笑。九爷安慰道：“以后多练练就好了。”

张龙城把一颗子弹推上膛，稳稳端起枪，照门、准星和目标连成一线，轻轻地扣动了扳机。张龙城只觉枪身轻轻一颤，就见远处那只碗被子弹打得粉碎，心道：“这枪后坐力倒小。”周围的战士轰得一声喝起彩来。

九爷说道，“再来一枪。”张龙城把子弹上好膛，见碗已被打碎，正不知打哪个目标，这时头顶一行大雁正排队南飞，张龙城不及细想，抬枪瞄准领头的一只，砰的一声，就见那只雁笔直地坠了下来，吓得余下的大雁四散飞逃。

众人喝彩声中，九爷拍手说道：“看来你爹早在你身上下功夫了，弹无虚发，好好，你这枪不用练了，哈哈！”转回头对众人说道，“今儿就练到这儿吧，走，回去吃野味去。”这时候陈亮捡着那只大雁回来，兴奋地喊着：“好枪法，脑袋上穿了个眼儿。”战士们上来围观，啧啧称赞。

别人也还罢了，都道枪法好当该如此，二当家却明白其中的难处，这大雁在头顶怕不有两百步远，打天上的东西又难了许多，这种情况下还能一枪打穿大雁细小的脑袋，自忖就是自己恐怕也没这份能耐，不由地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小子真是第一次打枪？”却不知张龙城十四岁上辍了学，这些年常在林子里转悠，拿弓箭、土枪射小鸟小兽都不落空，对付这天上飞的猎物早就有了心得，眼力练得极好，如今用性能如此优良的三八步枪，自是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