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任炮兵班班长

赵离这些天确实累坏了，为了能尽快铸好炮，也是担心铸出来的炮不合格，铸炮那几天他几乎天天没合眼，最多也就是困得不行了才能眯上一两个小时。这回炮铸出来了，炮弹也造好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这一觉睡得香甜无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分时分了。

“排长，你醒啦？”看赵离边穿外套边从屋里出来，一个新兵赶紧迎了上去，殷切地端过去早已经准备好的洗脸水，赵离洗脸时另一个新兵捧着毛巾，更加殷勤地站到了一边。

赵离起床前，“山耗子”已经把新兵们从家里拿来各种吃的做好了，基本上都是大伙从家里拎回来的鸡和鸭子，炖熟了装了满满的几大盆。

赵离也看出了大家急着去试炮的意思，他自己也想着赶紧去试试铸出来的炮，所以便领着大家马上开始吃饭。临时修葺的驻地很简陋，连桌子凳子都没有，只能把称肉的盆放在地上，赵离和大伙都端着碗蹲在地上吃。

刚吃了一半，赵离无意间一抬头，见院子里近来个人。这个人个子不高，长得非常的文雅秀气，齿白唇红面白如玉，虽然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但不轮从身材长相上看，怎么看都像个大姑娘。

这人来到众人近前，挨个地看了看，见大伙衣服穿得差不多，也分不出那个是领头的，便冲着所有人说到：“请问你们那位是八路军的长官？我是来投军的！”

开始大伙都在低着头吃饭，又着急吃完了去试炮，谁也没注意到这个人，听他一说话，这才都把头回了过去。不过等看到了这个人，在场的新兵们和包括“山耗子”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山耗子”笑得声最大，同时对来人大声说道:“孙宝玉！咱们几个河西村有名儿的带了把儿大姑娘，长得像个娘们儿不说，小身板儿哈口气都能吹倒，你也想当八路?”

虽然“山耗子”和在场的新兵都在笑话来人，可赵离的心里却很高兴，因为这是自他来这几个河西村当排长以来，第一个来他这参军当八路的人。因此赵离制止住大家的笑声，踢了脚笑得最欢的“山耗子”，在饭碗里盛满了饭又夹了几块鸡肉，让其他人继续吃饭，端着碗领着来人进了屋，问起了他的个人情况。

正如“山耗子”所说，赵离听此人说他确实叫孙宝玉，是这几个河西村中的孙河西村的人，老家在这一带，但却是在北京出生长大的，前几年才从北京回到的老家。

孙宝玉的父亲是个买卖人，三十多年前就从老家去了北京做生意，为人精明能干，再加上家里本来就富裕带去的本钱很多，很快就在北京站稳了脚，并将生意越来越大。由于开始忙着创业，孙宝玉的父亲的三十多岁才成家，四十来岁才有的孙宝玉，以后又没再有孩子，对这么一根独苗很是疼爱。

孙宝玉从小就很聪明好学，十来岁时练出了两门绝活，一个是打算盘，一个是唱京剧。打算盘是他父亲逼着他学的，因为当时做生意的人算账必须要用算盘，唱京剧是他偷着学的，喜欢得不得了父亲又不让学，他只好有空就偷着去戏园子里听戏学戏。当时京剧里最有名的是旦角，比如最有名的京剧艺术家梅兰芳就是旦角，孙宝玉喜好的也是学唱旦角。结果后来学得太痴迷了，走路吃饭都在模仿旦角的动作，再加上本来就性格文静长相秀气，慢慢地给别人的感觉越来越像女孩。

不到十五岁，孙宝玉已经把这两门绝活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算盘打得比打了几十年算盘的父亲还快还好，旦角学得动作唱腔比台上的一般职业戏子都强。不过孙宝玉书读得也不错，而且理想是和那两个爱好毫不相关的要将来当一名桥梁工程师，十九岁就考上了清华大学，学起了土木工程系。

孙宝玉刚上大学第二年，日军发动七七事变，随即便侵占了古都北京。孙宝玉虽然长得秀气还像女孩，可很有男子汉血性，当时就想辍学投军打鬼子，可都被父亲千挡万拦给阻拦下了。勉强又在大学里忍了两年，孙宝玉后来又加入了学生里的爱国抗日组织，和同学们写抗日标语晚上去大街上贴。结果被人告发抓进了伪警察局，父亲花巨资把他保出来后，怕他在北京再参加抗日活动招来杀身之祸，没等他念完大学，就把他送到了老家，让他住在了老家里的亲三叔家，并交代他的三叔，一定要对他严加看管。

孙宝玉在三叔家一住就是两年挂零，父亲怕他回北京招祸，想儿子了宁可从北京赶过来看他，也没让他再回去过。家里有的是钱，孙宝玉在三叔家住着自然什么都不用干，整天没事了就去小河边唱京剧，由于他唱得是旦角，声音尖细婉转，长得又那么像女孩，大伙背后就送了他个外号“带了把儿的大姑娘”。

孙宝玉家里很有钱，他三叔在当地也算是首富，不过为人很老实实在，而且临近这几个村子里的人，拐弯抹角都能攀上亲戚，所以大伙也不怕他。开始背后给他叫这个外号，后来和他也熟悉了，干脆当着面开玩笑时也这么叫他，孙宝玉知道大家也是善意地和他开玩笑，也没真的生气，慢慢地这个外号也就传得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

知道这一带就有八路军，刘守仁连长一个月前招兵时去，孙宝玉背着三叔去报过名，当时负责招兵的干部是个没文化的老粗，见他身板太单薄，只是试探性的捶了他两拳，结果就把他打趴下了，因此也没多问就把他给撵了回来。现在看家这边也有了八路军，孙宝玉开始也来看了看，但觉得这群八路根本都算不上兵，军装都没有，还总共就几只破枪，根本们瞧得上赵离这帮子。

其实不光孙宝玉这么想，几个河西村的老百姓也都这么想的。最起先看参加这群八路的都是些半大孩子，开始觉得他们有点像小孩过家家。后来赵离又领着这帮人，先是做耕犁换铁，后来又拉着做出来的耕犁去集市卖，虽然做出的犁挺好，可老百姓们又觉得这帮人不务正业，不像是能打鬼子的，倒是很像做小买卖的。再后来赵离又领着人砌炉子铸炮，乌烟瘴气地弄得附近到处是灰，老百姓怕弄一身灰土也没过来看热闹，只是又以为他们还在铸什么东西，准备做完了再卖。

赵离他们用耕犁换铁的事，孙宝玉知道，不过他平时根本用不种地，不关心什么耕地犁的事，当时并没过来看热闹。直到前几天，孙宝玉看见了三叔家也从赵离那换来的耕犁，无意间他发现了那个铁制的点种器。再仔细一看，居然发现这个点种器做得很先进，里边居然采用了曲柄连杆做出来的半轮装置，这可是他在清华大学里才学到过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孙宝玉觉得这群土八路绝对不一般，里边一定是有高人。当即他便去了赵离那个排的驻地，不过当时所有人都在忙着铸炮，每个人都弄得满脸黑灰，他也没分出来谁是领头的。本来想过来打听下，找了个他三叔那个村的新兵问了下，那新兵忙着铸炮也没来得及告诉他，当时赵离更是在忙，也没看见他去。不过那几天孙宝玉倒是天天去看赵离他们铸炮，不过当时大家都在忙，倒是看见去了个人，但都把他当成看热闹的了，谁也没在意他。

今天赵离手底下的新兵跑回家拿吃的，孙宝玉正好碰上一个他三叔那个村的新兵，问了句这个新兵急急忙忙在跑什么，新兵告诉他炮造好了，准备回家拿只鸡，回去炖了庆祝下，然后去试炮。孙宝玉一听果然把炮造出来了，觉得这支土八路的领头人很不简单，吃了中午饭后，便赶紧来驻地这报名参军来了。

因为一个多月前去参军被撵回来了，孙宝玉给赵离介绍完自己的情况后，怕赵离嫌他身体不好也不要他，心里很是紧张。

可没想到赵离听了他的自述，当即表示收下了他这个战士，但同时下了让他即兴奋又不解的奇怪命令:“回家取算盘去，算盘取回来了，你就是我们新成立的炮兵班的班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