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重整（2）

　热度仿佛是从地面上冒出来的，伴着自上而下的蒸腾一颗颗的打进人体每一个毛孔；一个漫长的季节就这么黏黏糊糊的在北纬26度东经97度铺开了。

不知不觉中，这支队伍已经走进山里很久了；四处是遮天蔽日的深林，郁郁葱葱。一点也不透风。赵轩逸扶着一支拐棍，挺直了腰杆走在队伍的前面。自从进山以来，队伍就不断减员，吃的很快就没有了；大家都靠着一些野果和野味充饥，喝着从山泉留下来的泉水。不过对于身体差的人就难说了，很多军官的身体素质差；到了林子里都得了这样那样的怪病，不久就死去了……

赵轩逸身体还好，没有感觉出过度的劳累；可毕竟已经不再年轻了！没有办法跟年轻人比，小东子要扶着他；他当然拒绝了！小东子无奈，就砍了一个树枝给他当做拐杖，赵轩逸到没有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队伍稀稀拉拉的排了好长，小东子和几个身强力壮的战士走在前面。大树上爬满了**，小东子不时向森林深处投掷石块，惹得**哇哇大叫，震天响。

人在山上行走，头顶一时出现晴空，一时又浓云滚滚，一时又来一阵细雨，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沐浴在阳光里，低头看去，山谷里云雾迷漫，还正在下着雨呢，这景色倒是罕见。艰难困苦之中，欣赏着仙境奇观倒也是一种安慰。这支迷失在原始森林里的饥饿大军来说，最可怕的是雨季的到来。

哗啦啦！说下就下……

雨一下就是四五天，路也更加难走，上下山就像在泥水里滚蛋蛋，官兵们脚上的草鞋陷在泥里被挣断了，只好打赤脚。泥泞的道路行走很艰难，几天的行军，走的不到几十里。赵轩逸扶着拐杖与士兵们一道行军，他一直穿着双到膝盖的大靴子，靴子上糊了泥，沉重无比，走路时不停地摔跤。小东子正要上去扶着，他一个瞪眼，就把小东子呵斥回去啦。小东子知道：他是在为全体官兵树立榜样！现在在这种特殊的时刻，旅长已经不是指挥官了，他更像是大家心里的一座明灯。引导大家前进的明灯！

旁边一个傻伙夫直乐，还不停指指点点说：我让你光着脚走嘛，你偏不听……赵轩逸开始黑着脸不吭气，最后也忍不住骂傻伙夫：“王巴羔子！再笑撕烂你的嘴！回到昆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傻伙夫不笑了，心里倒显得有几分怯意；其他官兵都笑起来，他们都了解赵轩逸的脾气；平时爱跟你骂骂咧咧，你今天骂他一顿，明天他就会忘了！赵轩逸也转回头，对着大家露出了一排精致的牙齿。

黄昏露宿时，士兵们砍些树枝，上面搭着芭蕉叶做个棚子，这里的芭蕉叶很大很圆，像一个小帐篷的顶，不但不透水，还特别的柔韧；不易折断。官兵们一次搭好了自己的“帐篷”；小东子给赵轩逸和高经陈三个人搭了一个。几声号令，大家就进入梦乡了……

夜里忽然下雨了，雨很大，汇流的泉水将棚子冲垮，士兵们只能靠在一起，头顶军毯靠着相互之间的提问取暖，以待天亮。

高经陈在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就病了！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这雨林里比较湿润；长期的雨水浸泡，又填不饱肚子，第二天早上他就浑身发烫，不断的发着高烧。

这可急坏了赵轩逸，他对高经陈的感情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这人不仅是好友高翔鹰的弟弟，而且还救过自己的命。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保全他回国。进山前，经陈提议远赴印度；这倒是符合赵轩逸的想法。他是留过学的军官，他的思想里党派观念不是那么严重；部队的有生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只有保存了有生力量，才能做到歼敌。或许他不知道，他这一点倒是和在陕北某个窑洞里写出的军事巨著不谋而合。

可是军部的一纸电令打乱了一切……

在开始时，赵轩逸在方方面面尽量照顾高经陈；例如吃饭时多分他一点，东西叫他少拿些；还叫小东子经常注意他……可他的身体却一天不如一天，这小子本来就瘦；现在就只剩一把皮包骨了。

赵轩逸叫来军医，军医给他看了一下说：病倒是不大，可就是现在没什么药物！不然这种小病也就很好治。”

是啊！撤退到现在；别说药物了，就连这些官兵身上的衣服几乎都破烂不堪；长期的深山行军已经把这支队伍折腾的丝毫没有精力了……

赵轩逸不禁低下了头，这支部队经历太多的变故了：想当初，十万远征大军，浩浩荡荡排了几里路，车轮滚滚，马达轰鸣，战马嚎叫，在空军的掩护下浩浩荡荡的直奔国门畹町而去。

那队伍！连绵数里地，你根本看不到头啊！当时他坐在吉普车里，激昂的军号声在耳边响起：枪！在我们肩上！

血！在我们胸膛！

到缅甸去，走向国际的战场……

……

赵轩逸的眼里含着几滴泪水，他悄悄的用手抹去了，没人看见。他知道在这个时刻，只有他坚强的走下去，这支队伍才能坚强的走下去……

“小东子！你扶着你高大哥！”赵轩逸低声的对着小东子说道，小东子听完，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他又转过身对着队伍大声的说：“都起来吧！咱们要赶路了！”

走着走着，天就不知不觉间暗了下来，先是朦胧一片，很快便黑了下来。雨小了一些，叶隙间的雨仍如注地流着。林中的队伍摇摇晃晃地走着，这支队伍已经丧失了所有外在的体力，散散的几个兵相互之间扶着，他们踩着先头部队留在草叶间的痕迹向前走着。现在只有赵轩逸和几个军官手上的手表还转动。

滴答！滴答！……

时间在一分分的流逝着！赵轩逸看看了手表，他勉强的笑了一下；现在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没什么概念了！只要能走出去，多几个月，少几个月，都一样吧！

热带丛林也是蚂蟥的世界。下雨之后蚂蟥遍地皆是。人在路上走，它们昂头直立在树叶、草叶上等候，稍一接触，就上了人的身，不知不觉中，它已把你的血吸了出来。这些丛林的吸血鬼吸走了多少个已经干枯的躯干。一次，小东子的腿上趴了一只蚂蟥，起先他并没有察觉；后来觉得有些难受；撩开腿一看：好大一只蚂蝗！

顿时，大家都围了起来；小东子倒显得不是十分在意，他拔出腰间的短刀；将刀横着，用刀背狠狠的敲击蚂蝗钻入的地方；一会，蚂蝗就不得不缩成一团退出来。

小东子看着缩成一团的蚂蝗，拿出刺刀；嗖的一下就把麻黄剁成了两半。大家休息也没什么事，看了这一出精彩的表演；都笑了起来。

小东子收起刀说道：以后都记住啊！蚂蝗钻进你身体里，要往它转得地方死打！不能硬扯，这家伙精得要命！你这头扯下来，它那头又钻进去。

哈哈哈！大家又是一阵笑声，赵轩逸也笑了；他知道小东子在缅甸时候跟本地人经常在一起；这些他自然知道。

高经陈也笑了，他张开干瘪的嘴巴；露出一排洁白洁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