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木马计

一阵微弱的热风吹拂过王延秋的脸庞，这是医疗室后部的通风管道里吹出的暖风，带着淡淡的腥味，紧接着，在隔开医疗室的那张随风摆动的白色帘子后面，有一滴水落在地板上，声音清晰可辨。

特派员站定不动，这股腥风触动了他的心事，他们4个人偷偷将那条“鱼”拖进医疗室的时候，政委说那个死东西简直有近400斤重，刚才自己拽了两下，硬邦邦的裹尸袋可以随意拖拉，分明不过百十来斤。

王延秋慢慢退了两步，脑子里跳跃着各种场面：常大有眼里模糊矮小的身影，眼下令人不安的燥热的风……那张死人的脸……等等，还有一件事，赵平渔说过，他觉得水里的鱼其实看到了他，它们只是装作没看到而已。

2秒钟内，王延秋有了一个结论：幕后有什么东西利用了自己得寸进尺的贪婪，这是人类容易犯的错误，现在这艘潜艇被渗透了，郑强刚发现的外部敌人的蠢动，其实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

“情报人员如果只看到眼前最近的那条路，那他非撞到墙上。”这个道理是王延秋一直在念叨，不过有时候，他还是差了点火候。这样的陷阱，王延秋有机会可以识破它，但是他很难做到，就如同特洛伊人站在咫尺之遥的木马前，同样有很多机会去识破这个阴谋，但是最后还是把它整个搬到城里一样。

“老周，我们有麻烦了。”

“这个我知道。”政委轻巧地回答道，他脑子里还在想着死人脸的话题，他很难理解为什么特派员要在在自己的艇上散布这样荒诞的言论。

“哎，现在来不及解释了，听着！你慢慢地走出去，不要快，开门时不要有动静，去弄**枪来。”

特派员的话轻轻飘进了政委的意识里，慢慢占据了大部分的神志，他有些愣神，不过万幸，他还是意识到了现在不是打破砂锅提问的时候，因为特派员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政委悄悄地走了出去，握住门把手轻轻使舱门复原，然后快步去他的舱室找武器箱的钥匙，钥匙放在那里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他上艇那么多年，从来没有去关心过那个一层过道里的武器箱子，潜艇在水下为什么要用轻武器？平常水手长指挥的一个艇面小组，每个月会例行打开武器箱子一次，把武器搬到休息室或者鱼雷舱里保养一下，然后再放回去，眼下这个小组都在岸上躲清闲。政委一头雾水，更要命的是他不知道怎么打开那个箱子。

“老常，你要是还能动，也赶快离开这里。”

常大有抬头倾听着这些奇怪的话，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东西很聪明，他（它）会装死，还能在你眼前隐匿外形。”王延秋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赶快走，我来解决他（它）。”王延秋眼睛看着后面，接着说道。

常大有坐在床上有些犯难。现在是接着看特派员自言自语发神经，还是躲到被子里去？他暂时不知道。特派员刚才关于那张脸的话确实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或许不久前自己确实看到了什么类似的东西，大脑选择性地将其遗忘了，但是现在他有些想了起来，那大概真的是某种伪装，也就是说，那其实不是一个人。

“你就这么一直站着听我们说话？”王延秋用质问地语气说道。

常大有听得出这并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因为他分明是躺着而不是站着，难道医疗室里还有一个人？

一种含混不清的咕噜声从白色的帘子后面传了过来，像是一个喉咙不舒服的人站在了后面咳痰。有那么瞬间，常大有以为这里其实本来就不只他一个病人，或许还有一个支气管感染的人躺在白布帘子后面。

“老常，快！出去！”

常大有翻身下了床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朝后面忘了一眼，白色的帘子后面有一道细长的影子斜倚在墙上。

“对了，你去指挥舱找郑强，让他前倾上浮一下，动作稍微猛一些。”常大有开门出去的时候，听到特派员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医疗舱内，只剩下王延秋一个人，他很确定那里还有一个东西也在呼吸着，王延秋还能够如此镇定地站在这里，是因为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着一类事情。

一声沉闷的爆炸声透过两层艇壳，传进了整艘潜艇，外部海域的某个遥远的地方，未知的排雷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声响声也提醒着内部的渗透者，必须立即有所行动；郑强一直以为他在这次深海对抗中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只是一个错觉罢了。

指挥舱内，郑强被新的一轮爆破声搞得心绪不宁，在标定的海图上，20分钟内，他的第二颗自导水雷被引爆了。很明显对手有极高效率的灭雷手段，他曾经让夏勤模拟过以标准的美军水下自主式潜航器的扫雷效率，以此来推算扫除这片海地雷区所需的时间；夏勤认为，如果没有UUV系统事先的侦查，光凭着一两具AUV携带的智能扫雷具，清理这片海域大致需要20天，而且施放这些设备都必须通过鱼雷管，潜艇一旦有这样的动作，理论上一定会被409的侦听部门察觉到。

“他们的手段很厉害，用的是直接触发的方式，没有听到有回收扫雷设备的声音。”夏勤说将红色铅笔扔到海图上说道，他的脑子很快，郑强与政委在时，他只听不说，这些天，他已经从了上级的只言片语和各种奇怪的事务中猜到一些事情。现在他自信猜到的部分，足以使自己成为成了一个准局内人，眼下形势紧迫，他不再故意拐弯抹角，开始用最直接的方式来向郑强描述他的观点。

“你知道，触发引信需要多大的力量吗？”郑强问道。

“也许对手用的是神风敢死队的办法……它们高速游过去，然后撞击……”

“牺牲自己？”

没等夏勤回答，机电长常大有穿着汗衫出现在了指挥舱门口。

“艇长，你得大仰角上浮机动一次。”

听到这句话的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特派员说的，动作要猛。”常大有站在舱门口，没头没尾地说着。

郑强呆立了一会儿，没有多问，他回过头去发布命令：“平衡舵手注意，30度上浮，大仰角机动。”站在门口的常大有赶紧伸手扣住舱门的弧形内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