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各怀鬼胎

杨涵听那朱润生埋怨龚小七二人，怕他坏了算计，出言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屁话，人家二位还不是为大家鸣不平？要我说，他该是咱们的英雄，咱们应当感激才是。”

刘定国听杨涵为自己说话心生感激，小声与龚小七道：“那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龚小七不置可否，一撇嘴道：“只怕未必。”

小四川在战火中惯了，耳目自然灵便些，远远得听了那边有人说话，只是内容听不太真切，便教马易军摸过去听听他们说什么。

马易军悄悄摸到棵树后躲着，正听到一干人在商量以后如何对付自己二人，有说大家合起伙来与小四川理论的，有说该到连里告小四川的，有说要设计收拾二人的，等等不一而足。其中尤以那杨涵鬼点子最多，歹毒计谋层出不穷。

小四川听马易军回来把他们说的话复述了，恨恨道：“一帮孬货，看来还真不能对他们手软了，老子说什么也要让这帮孬兵晓得锅儿是铁铸的。”

马易军担心小四川过火了，晁有宽面前却不好交待，便劝道：“我说咱们何苦与一帮新兵担子较真，一切慢慢来嘛。”

小四川这会儿反倒不怒了，就地坐下道：“咱们哪有时间慢慢来，带着这帮孬货打仗，万一这就上前线去，你放心？”

马易军总觉得不妥，一时间想不出理由来说服小四川，只得挨着他坐了，手里折了根枯枝在地上胡乱画字。

这边，地上的寒气逐渐透过新兵衣服，直把他们冻得嘴唇哆嗦，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杨涵低声咒骂了几句，又煽火道：“那两个丧门星良心都让狗吃了，挑了这风口让咱们受冻。”

赵麦也冷得不行，敲着腮帮子说道：“这里，哪…哪里是风口，你不要瞎说。”

朱润生本不想多嘴的，冷气关住了他心火，又开始恼恨起来，骂道：“都怪那两个多嘴的，惹出这祸事来却要大家摊着。”

李营生越发见不得朱润生，讥道：“你自己窝囊也就罢了，还想让大家都学你？要我说，这窝囊气咱们不能就这么白受了，该想个办法给他还回去。”

杨涵听这话正合意，附和道：“那你说，是该私下里给他还回去，还是咱们一起去告他。”

李营生道：“去告顶个鸟用，没听他那晚讲的么，连长和他可是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兄弟。咱们去告，顶天就害他被骂几句，到头来还不是让他变着方还回来。要我看，咱们得给他哑巴亏吃，好教他他知道，咱们新兵也不是他想怎么着捏就怎么捏的。”

杨涵道：“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咱们回去时多注意那厮跨出门槛时落脚的位置，到睡觉前端来洗脚水，由一人入屋将门掩上，一人乘机将洗脚水放在他出门落脚的地方，然后由两人在外间争执以引他出来。咱们那屋是门小槛高，他慌忙出门必然不察，到时一脚踏在水里，裤子鞋袜尽湿，也好让他尝尝受冻的滋味。到时他责怪起来，放水的人只需说落了东西回去捡，就一转身的功夫，却哪知出了这事儿。”

李营生不由得佩服杨涵鬼点子绝，赞道：“这主意好，只是需得大家配合，事后不能漏了口风。依我看，外间演戏的两人得挑机灵的，否则引不出人来。放水的得是老实人，他中招了才不好发作。关门的得尤其不能落了痕迹，不然他势必疑心。”

武进宝听他二人一唱一和十分厌烦，骂道：“有本事，大家拉开架势明着来，整这些鸡零狗碎的伎俩算什么好汉！”

李营生怕武进宝作梗，便挤兑道：“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和他较量，要我看，你是昨晚被马班副吓破胆了。”

武进宝怒道：“谁吓破胆？”

李营生道：“不是怕了，你刚才怎么不敢打下去？”

武进宝辩不过，气鼓鼓道：“我说不过你，但这等下作伎俩我是不会做的。”

杨涵怕说急了武进宝，便接话道：“你不做又没人逼你，只希望不要有人去打小报告就好。”

武进宝道：“你们干你们的，干我屁事，凭什么说我要去打小报告。”

杨涵道：“可没说你，我是说有人。”

朱润生觉得杨涵是在挤兑他，开口道：“我和那狗屁班长没交情，只希望不要又害得大家受过就好。”

李营生见挤兑住了两个不肯干的，便开始拉人入伙，出言道：“刘定国与龚小七今天与那厮闹了矛盾，吸引他注意再好不过，就不知二位敢不敢动真格的。”

龚小七装作没听见，刘定国却答道：“有什么不敢。”

李营生道：“这样最好了，杨涵脑子灵活，嘴皮子又够利索，到时由他出声，你一句话也不用说，只在外面配合就是。关门就由我去，至于这放水嘛，我看非赵麦、鲁春生不可，他俩看着最老实，那厮就是有火也发不出来。”

进屋关门本是杨涵给自己预计的，被李营生抢了先去，只得在肚里暗骂几句，开口道：“赵麦，大家可都拿你当兄弟来着，咱们当了兵可首先要讲团结，是不是把咱们当兄弟，你也该拿句话出来说嘛。”

赵麦道：“我，我不敢！”

李营生道：“你怕什么，出了事儿，有大家伙儿一起顶着。到时你见他出来，只管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然后一直说对不起，其它的话一句也别说，这事儿简单。”

赵麦道：“那，那好吧。”

小四川老远看见杨涵与李营生头上的草一直在抖动，心里直恨不得冲上去再踹几脚，骂骂咧咧道：“这都他妈什么鸟兵，我看得把他们一个个都冻僵了才会老实。”

马易军道：“还是慢慢来好些，若把他们冻伤了，咱们却不好交待。”

赵东奎与方铁山被炸的情形一直在小四川脑子里晃荡，他却是真急，发狠道：“大不了老子不干这狗屁班长，本来我就不是这块料，非得把这帮孬兵收拾出个人样来。”

马易军道：“你脑子活，正该多想些办法，不能这么蛮干啊。”

小四川道：“我不过是应变比人快点，能想什么办法？蛮干就蛮干吧。”

崔宇春那边也感觉到了压力，说到底他的排长只是临时的，小四川仍旧是他最有力的竞争对手。而连里偏偏将好兵都给了小四川一班，万一训练上不去，自己的脸却往哪里放。

第一天的训练崔宇春便亲力亲为，将自己的经验都总结起来，然后配合着实际案例详细的讲给新兵们听。

三排的新兵也是有不服输的劲头的，加上有实际案例间插其中，不但学得兴致盎然，也能体会到这些训练的重要性。

晁有宽每日闲暇便随姜猎户去了解周遭地理，然后整理出来上报，翻译有李恩智跟着，倒把李承楠给闲下来了。

李承楠左右无事，平日里最佩服的马易军和最熟悉的小四川都在一班，便打听了地点跑来看二人训练新兵。

小四川见李承楠远远地走来，以为她是来找事情做的，怕她找不着人，便对马易军道：“你在这里等我一等，我过去看看。”然后就跑去李承楠面前解释道：“今天咱们有训练，就不去乡亲们那里了。”

李承楠见新兵全趴在地上，与其它班热火朝天的劲儿不同，好奇道：“怎么你们班与其它班不一样？”

小四川一时间说不清其中原委，敷衍道：“这是先磨磨他们性子，下午再训练技巧。”

李承楠想了想道：“那是不是其它班也要这么训练？”

小四川看了眼地上的新兵，一想其他班到后来也的确是要这么练，便答道：“是，我这班兵都比较活泛，所以要先这样。”说完有些想发笑，怕被新兵看见疑心，接话道：“咱们去那边说话吧，别影响了他们体会。”说着用手指了指地上的新兵。

小四川怕说走了嘴，也不等李承楠回答，率先转身走开了。李承楠却好奇心不减，问道：“你们这班的新兵好像是要差些，我刚才从其他班过，隔远了还真不知地上趴着人，到你们这里就不同了，老远就看见了。”

杨涵在地上听了李承楠的话郁闷，又不敢出声，待他二人走远了才骂道：“妈的，什么都不教咱们，却要咱们在这地上挨冻，咱们怎么那么倒霉，摊上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做班长。”

朱润生道：“都怪你们去得罪他，人家上下都是熟人，你怎么斗得过人家？”

李营生道：“你怕你不来当兵呀，就知道在这里和自己人较劲，那点出息？”

赵麦不解道：“谁是自己人，班长不是自己人么？”

杨涵气急，骂道：“你知道个屁，少说几句没人当你哑巴。”

小四川听李承楠说这班新兵差些，这才省悟训练拖后腿了。连长将最好的兵划到一班，自己反而拖后腿却说不过去，不过想起那班鸟兵，小四川又火不打一处来，咬牙道：“老子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