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合编

小四川首先自我介绍道“我叫沈学才，四川人。”

“你小四川哪个不知道，还是叫你小四川顺口些！我叫刘玉亮，山东人。”小四川还没介绍完便被人打断。

他们所在的这支部队是一支战功赫赫的英雄部队，抗战胜利后转战山东，是以也有不少北方的老兵。旁边的樊存辉也是山东人，听刘玉亮说完插嘴道：“咋个就是小四川呢？人家个子不比你小，再说人家四川地盘也该不比咱山东小吧？”

“我叫石大田，河南人，我说‘樊斗鸡’你就别较真了，小四川就是叫着顺口，难道一定要有东西小么？”石大田平日里爱劝架，人家几人斗口说笑，他仍然是习惯性的和稀泥。

“我叫于怀山，贵州人，你们这不是要拉帮结伙吧！”说话间极力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大名叫赵德彰，小名就不说了，湖北人。我说于怀山你这名字可不太好，鱼老想着跑到山上不是找死么，早点改了吧！”于怀山对面的赵德彰接口道。

于怀山呸道：“爬爬爬，老子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比你还活得好。”

“我叫孙大有，广西来的，名字是以前的连长取的，不要听赵道士胡说八道，他算八字混不下去了才当的兵，要是算得准还跑到这里来？”赵德彰同班的孙大有开始揭他老底。

赵德彰也早不信那个了，打哈哈道：“开玩笑，开玩笑！”

“搞封建迷信，你娃思想不过关，应该送去改造，打完仗我李强亲自送你去要得不？”小四川循声看去，李强在角落里伸出个头脸都快笑烂了。

石宝才被李金武指定为一班的临时副班长，打圆场道：“开玩笑不要整过火了，吵起来就没有后面的人的说话机会了，还有事情要搞，抓紧时间。”

“李二根，以前在老家是篾匠。”“张有，来着广西。”“杨第，广西人。”“王有才。”“马易军，安徽人。”爱嚼舌根的都说过了，后面的就爽快了，三两下便介绍完毕。

其实大家以前虽不在一个班，但都是老战友了，平日里间也都或多或少有过些接触，自我介绍不过是走过场。白天干不了活，众人就靠着洞壁养神，只是肚里里干瘪瘪得没着落，很难静下心来。熬到傍晚，李金武瞅着天色差不多了，便叫起众人准备开工。

小四川见大家精神头一时提不起来，便捡了些提气的说来说。老兵们哪里不明白他苦心，早有李强等接口道：“放心吧，咱们是一班，自然要对得起这第一了！”说罢便去拿工具准备出发。

其实两班人马相较，不用比也知道一班强些。但大家都是一连的兵，偏巧一连平日里又一直是战力最强的连，是以大家便以这一字为豪。是以这话听在二班耳朵里却不是那个味道了，当即便有耳尖的不服，驳道：“给个临时一班就是第一了？不要光吹牛皮。”小四川转头看去，隐约记得说话的人叫什么李二旦，此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

马易军听对方嘴硬，却反说别人吹牛皮，回道：“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就知道了！”

崔宇春班上的人战斗力是弱些，正不满呢，马易军这话可打在了他心坎上，板着脸道：“什么骡子马的，谁是骡子谁是马来着，你给我说清楚。”

小四川多少也知道崔宇春心眼小，听他说话便知道要闹僵，讪笑着圆场道：“大家开哈玩笑，活跃下气氛嘛！不要太认真，不要太认真。”

崔宇春不依，将脸色缓和下来假笑道：“谁输谁赢还不知道呢，要不咱们今晚就比比，李代排长做裁判，看咱们谁先把各自的洞挖好。”

马易军却不想比这些，将头一抬道：“有本事咱们到战场上再比，谁消灭的鬼子多谁赢。”

崔宇春道：“打仗不是光拿着枪冲锋就行，你多学着点没坏处。”

这话要别人说，马易军自然信了，可崔宇春来说，他就只当在嘲讽他资历短，气鼓鼓道：“那你说要比啥，不用牵连着其他人，就咱俩比，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小四川打小便得父母告诫“不要得罪人”，见闹僵了，想找些话儿圆场，还没出口便被李金武接了口去，说道：“咱们是一个集体，一个手指头再力大，它也不如拳头好用，单独比就免了。这挖洞是为了保存自己，保存自己与消灭敌人同样重要，就依崔宇春的比这个吧，裁判我来当。”在转头看着小四川道：“小四川，大家都是当兵的，莫要软蛋！”

小四川无奈道：“你说比嘛就比嘛，难道哪个怕哪个嘛！”少顷又继续唠叨道：“只是等会儿要注意安全，不要光顾着整得快。”

李金武见小四川接招，吹了吹手后学者小四川的腔调道：“你龟儿子把我的话都抢几去说了，我说啥子安？”旋即笑着点头道：“要得，洞里头就交给我看着，外面的活儿，你和崔宇春各带两个人出去割草砍树。”又转头对崔宇春道：“小四川已经接招了，你也得拿点本事出来才行喔！但要注意，安全第一，一定要小心观察四周，割草时要留下人警戒。”

小四川点了石大田、马易军同去，走出洞口便开始嘀咕道：“硬是唯恐天下不乱，这回死不倒的话以后有得比了，比来比去咋个比得玩嘛！”说完三人已出了洞口，被冷风一吹，都下意识的把脖子缩了缩，驼背含胸的往前走。此时已近天黑，视线不能及远，倒也不必担心头顶。

马易军仍旧穿着单衣，身体反倒比小四川二人打得直些，适应了一下洞外的温度便问道：“班长，你刚才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清呢！在骂我不是？”

小四川听这句班长心里怪怪的，有些不好意思，又隐约有些高兴，答道：“啥子班长哦，临时顶着哈，你不要弄个喊，怪笑人呢。”

马易军道：“不喊班长喊什么？喊了才会习惯听你安排嘛，你还没说刚才说啥呢。”

小四川支吾道：“我说，我说我们到哪里去割才好，山上的树木都被炸光了。”

马易军觉得这话与方才的不像，又不好刨根问底，却听石大田说道：“我看我们找到草时可以多刨一下，如果有能吃的草根，就晚点回去也没关系，给大家垫垫肚子也好。”

小四川对那个比赛也没太放心上，接口道：“对头阿，只是不能在外边待久了，太冷，冻伤了一样的活不成。”

马易军却记得比赛的事儿，赶紧提醒道：“咱们出来可是有任务的，总不能输给那个崔宇春吧。”

说到冷，石大田感慨道：“我以前也是生活在这边的，冷还是冷，但不像这里那么凶，那会儿还有人敢拿雪搓身子呢。要说这也没走多远，怎么就冷得这么凶呢。”

小四川没理会马易军，边想边观察前面的情况，少顷答道：“这个我也说不清，也许是今年冷些吧！或者就像广东那边晒太阳，要是在家里呆着，偶尔出去晒晒也不觉得啥，要是一直在外边晒可就要脱皮了。咱们一没东西填肚子，二没热水烫脚，甚至连暖和点的地方都没有，一直这么冷谁又受得了。”

石大田道：“这倒也是，家里比这野外暖和，何况晚上都是睡炕，吃的也是热乎的东西，偶尔出去倒也挺得住。”

小四川奇道：“那个，时常听你们说起睡热炕热炕的，来了这么久也没能睡过，那个炕究竟是个啥物事？”

石大田笑着比划道：“就是，就是在床底下烧火，晚上人睡上边就暖烘烘的。”

小四川更奇怪了，继续问：“床底下烧火，那岂不把铺盖、帐子给烧了？那硬是在棺材板上面睡起的哦！”

石大田道：“人家的床是用砖砌的，下边有洞和烟囱相通，哎呀，这个我也说不好，反正没看到过就怀疑不合理不对。如果我回去和家里人说这里有这么冷，人家说不定也不信。”说完见其余二人没搭腔，又继续道：“其实这人阿，最重要还是得相互理解，相互信任，很多事情自己没法知道，凭自己知道的常识就胡乱猜测，结果就是误解、不信任。你说人家的炕睡着危险，日后向老家的人说起咱们现在的处境，人家还以为是吹牛呢！再往远了说，咱们穿这么点衣服就往这冰天雪地里赶，要是不理解，就要骂娘，一骂娘人心就散了，人心散了就要打败仗，最终送命的还是咱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