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赌命

第十二章 赌命

屋子里陷入了平静，没有一点声息，没有丝毫的动静。

沿着墙根一字排开的三张上下铺极为怪异，6张铺交错铺开4床被单，其间的2张只剩下床板，虽然那四张床铺极为干脆统一，然而空白的床板影响了整体的美观，显得很别扭，就像是房间里的那两个人，一个坐在地上靠在窗边，一个坐在小板凳上缩在墙角，与那军人的整洁格格不入。

然后就听见黄猛笑了起来，放声大笑，肆无忌惮，一瞬间似乎整座大楼都被那笑声所充斥。

林雨低头看着手，看着修长手指上磨出的厚厚老茧，看着黝黑粗糙的皮肤下突出的骨节，看的格外的入神，对于黄猛的笑声不闻不问，就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黄猛笑弯了腰，笑痛了肚子，笑的屈下了身子，几乎抱着肚子打滚，那硕大的身躯在笑声中缩成一团，看起来无比的滑稽，比他放声大笑本身还要好笑。眼睛里笑出了泪水，在黄猛几乎笑的闭过气的时候，他蓦然就停止了笑声，就像是根本没有笑过一样，然后他显得很认真的看着林雨，仔细问道：“敬爱的、最厉害的狙击手同志，你现在能拿到狙击枪吗？没枪的狙击手，你不觉得像脱光了毛的凤凰说自己是最漂亮，一样可笑吗？再说了，这种面对面的较量，冲到小黑屋去救人，狙击手顶个屁用。”

两人这一刻同时想到了大队的枪弹保管规定，很简单却极为的有效，出任务的时候，各中队上报需要使用的枪支弹药，然后林大队长拿着单子去保管室亲自去取，只要林大开了口，保管室的那两个四级士官便是世界上最最亲切的人，需要改装枪管，加装弹鼓之类的事情，只要开口，能够做的，他们绝对会满足，即便是没法办到，也会提供一个替代品，尽量的满足你的要求，但没有林大的命令，这两个家伙根本不会同你罗嗦，门都不会让你进。

林雨抬起了头，看向窗户那边的黄猛，淡淡说道：“大队的枪械不能用，会害了其他人，不过，军法处的人有枪。”

“去抢？”黄猛挺直了身子，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具瘦弱的身躯。

“去抢！”

“你一个人？”

林雨摇了摇头，然后伸手指着黄猛说道：“不，我们两个人！”

黄猛站了起来，目光落到了远处的操场上，一队队的迷彩服正在定军姿，就像是一根根木桩，挺的笔直笔直。看了半晌，黄猛终于认真的点头说道：“好，两个人！把人抢出来，我们冲出去，只要林大不出手，军法处那帮童子军顶个鸟用！”

林雨嘲讽的看着那个牛犊，然后嘴里蹦出两个字：“白痴！”

“林大肯定会动手，否则跟大队脱不了干系！去抢人就是送死，有枪在手也不行，那个光头不会这么傻！”

黄猛转身，扯下鼻梁上的眼镜，强忍着强光给眼睛带来的刺痛，瞪大了眼睛看着墙角的林雨问道：“不去抢人，抢枪打鸟？”

林雨冰冷的脸上不可思议的出现了一抹笑容，他看着黄猛，看着由于强光刺激，不停流下眼泪的眼睛说道：“抢人，去抢光头！反正不要命了，不行就去拉个垫背的！”然后顿了一下他盯着黄猛说道：“你要是不想死，就在屋里呆着。”

黄猛再次笑了起来，这次不像先前那般肆意，笑声不大，眼泪却更加的多，然后他用模糊的眼睛盯着林雨笑道：“这么多年了，好像就今天看你顺眼一点。我早该死了，在连江是杨班长拿命换我的命，在云南是俞班长拿命赌我的命，在**、在内蒙、在海南，我其实已经死了好多次了，你说我怕不怕死？”

“怕！经历的越多的人就会越怕”，林雨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后立即回复了先前的冰冷，语气直接能够拒人千里。

“但我更怕欠债，尤其是欠人命债，欠的越多，压力越大，干脆一次还清了，以后就不用惦记了。”

房间里开始了沉默，两人说完之后便开始闭起了眼睛，呆在一起太久了，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用言语来交流，既然两人已决定了行动，保证足够的体力，保持足够的精力来全力的执行方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林雨将食堂的饭菜端回了房间，在极短的时间内消灭完之后，两人爬上了床，开始无声无息的休息。

而大队的其他队员，在吃过饭后，依然没有时间休息，在度过了一天的训练之后，晚上他们还要学习条例条令，学习各项规章制度，据说再过两天，军区的唐副司令会亲自过来给他们上几课，然后就会轮到军区政治部的干事们来开讲。

对此，他们只能静静的接受着，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夜深了，喧嚣了一天的基地终于安静了下来，即便是这些特种兵有远强于普通军人的体力和意志，但在连续不断的这种训练和学习下，也终于开始疲惫了起来，枯燥的生活本就容易让人麻木，失去了激情，生活就像是失去了色彩，人也会变得消沉，所以楼道里连续不绝的鼾声响起，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黄猛已经醒了过来，透过窗户，静静的看着窗外，夜晚的黯淡让他的眼睛很舒适，不用戴墨镜，不用作任何的处理，这足以让他行动自如，于是他开始想着今晚的行动计划，想着即将面临的危险。

现在已是凌晨1点，大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连绵不绝的鼾声便是证明，然而这都是假像，被紧急集合和突发事件摧残惯了的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显得格外的警觉，这个时候出去，只要发出一点动静，便会前功尽弃，要等，要到凌晨四点，等到这些战友睡的最香甜，警觉性降到最低点的时候再行动，如果运气够好，能够摆脱楼下两名夜哨，这次行动便等于成功了一半。

这不是狂妄，这是经过实力对比之后得出的结论，军法处的那些人虽然牢牢的压着他们，但只不过是职责上的不得而已，要论杀人，又有多少人能比得上他们这些血与火里爬出来的特种兵？所以今晚行动的最大障碍，不是光头身边守卫的常服，不是地下一层严密的守卫，恰恰是那些与他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绝对不能惊动他们，否则没有人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

林雨冰冷的声音轻轻的响起：“地下一层共42个房间，想要冲到最里面的15间小黑屋附近，大该需要30秒，没有火力支援，我们两个人不行。光头在第八间房，军法处来的人不少，60人分成三班倒，没有任务的人都在前面几间房间休息，我们暂时要面对的是20人。”

没有听到黄猛的声音，林雨继续说道：“军法处的哨位很分散，大门处一个哨位2个人，院墙各处4组流动哨，一层的小黑屋最少得2组人，那楼梯入口处最多3组人。”

“另外的40人不是死人，军法处的那些雏虽然没用，但训练了这么久，反应也不会慢，40个人冲出来，就我们两个人根本扛不住。”黄猛看着窗外的月亮淡淡说道。

“这不是攻歼，这是突袭，所以去救许成功，是白痴的想法！”林雨躺在那里冷静的说道：“先去摸掉一组哨兵，没有枪，仅凭虎牙，很难凿穿三个小组的防线，军法处的95虽然破了点，但也够用，6个人，每人3个短点，最多5秒钟，第八间房距离楼梯口20米，需要3秒，8秒钟的时间，就算那些童子军赶过来，光头也抓到了，抓了光头当靶子，可以直接去最里面的房间找许成功。”

“光头应该不弱，失手怎么办？”黄猛在做着详细的推算。

“杀了，房间就那么大，他再能蹦达，也躲不过2把95。”冰冷的声音从林雨的嘴里说出来，在这凌晨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吓人。

“宰了光头，我们也自己解决了吧！活下来对谁都没有好处！”黄猛说着，不由叹息了一声。

林雨没有接话，他读懂了黄猛这声叹息的意思，不是在叹息着自己的性命，而是在为救不出许成功而遗憾。他们是特种兵，但再厉害的特种兵，也需要队友的配合，没有了爆破手的支援，没有了狙击手的压制，在面对十几杆枪的时候，就如同螳臂当车，以卵击石，而显然，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如此。

简单的探讨过即将面对的形势，两人便又陷入了沉静，时间不断的流逝，他们在令人难熬的等待中平静的思考着可能面临的困难，然后二人在床上躺了2个小时，又同时翻起了身来。

黑夜之中的两人开始准备，动作轻柔，不发出一点声息，动作却不显丝毫的慌乱。军刀和防止钢刺的捆绑，显然已经做了千万次，而在战靴的前端包上铁块，在颈部装上防割喉的超薄钢板也很麻利，等两人准备好一切，略出调息之后，已经快4点。

漆黑的屋子里，林雨忽然侧过头来对着黄猛笑了笑，黑夜阻隔了一切，但黄猛却明显感觉到了，然后他也咧了咧嘴，两人同时朝房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