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价的古董3

围观的人群立刻也都凑了近来，他们中间有买古玩的，也有卖古玩的，但刚才几乎谁都没看出这件瓷瓶的破绽，所以也想跟邓卓学学经验。

邓卓笑着说道：“这个瓷瓶几乎能做到以假乱真，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来。不过，最可疑的不是花瓶，是他的行为举止。”

“哦？他的行为举止有什么不对吗？”中年男子回忆着年青人的举动。

“你想想，第一，真正的钧窑上品会只卖五根金条吗？至少也得五十根。第二，连你都知道看古董要戴手套，你看他戴了吗？他就不怕指甲、戒指把花瓶弄花了？第三，这么贵重的东西会随随便便放在布袋里吗？他就不怕搬运的时候撞坏？以上几点，足以断定，此物必为仿制品。能够仿出如此逼真瓷器，必定不是小作坊所为，而大作坊的瓷器师父都注重职业道德，凡仿制品必然会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做上记号，以表示对前辈的尊重。”

中年男子恍然大悟，围观的人群也一阵嘁嘁嚓嚓，一些小贩则赶紧回摊位给自己的商品改包装去了。

“在下陆春正，家父在南洋做点生意，请问先生高姓大名。”中年男子客客气气地问。

邓卓一抱拳：“不敢当，在下落魄书生，姓胡，名崇，字右礼，旁边是我的下人，阿狗。”

人群中立刻有人就大声议论起来：“哇！胡右礼，是那个皇宫研究员！”

“什么皇宫，皇帝早没了，那叫故宫。”

陆春正惊叹道：“你是故宫博物馆研究员！”

邓卓惨然一笑：“曾经是，曾经是，现在赋闲在家，不问世事，不问世事。”

人群中又有人议论：“这家伙来了，我们还活不活！”

“就是就是！”

人群中对邓卓的态度立刻由钦佩转变成了厌恶。

邓卓赶紧一转身，向围观的人群一抱拳说道：“各位，本人退隐多年，今日抛头露面，实为生计所迫。适才多舌，只因圣人有言，‘见义不为，非勇也’。似各位只为衣食而商，胡某绝不多言。”

邓卓的话虽然文绉绉的，但众人也似乎听懂了，意思是只要大家为混口饭小骗一点，胡专家绝不过问，于是众人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一点。

陆春正惊喜地说道：“听胡先生的话，似乎有宝贝想出售，我陆某愿意出高价购买。”

邓卓面上一喜，却看着陆春正犹豫片刻，终于说道：“陆老板好意，在下心领了。祖宗留下的东西，胡某宁死也不能出手。阿狗，与我回家。”

陆春正急忙上前拦住邓卓：“胡先生，只要是宝贝，任凭先生开口，绝不二价。”

邓卓摇摇头，绕过陆春正，带着唐功依旧向前走去。

望着邓卓的背影，陆春正长叹一口气，惋惜地说道：“真没想到，世间还有钱买不到的东西！”说完怅然离去。

其实，不仅陆春正在望着邓卓，还有另外几双眼睛一直钩着邓卓和唐功的背影。

邓卓和唐功才走出四五十米，一名衔着牙签身着一身黑衣的精瘦男子就跟了上去，右臂隐约可以看见纹着一条青龙。

精瘦男子跟着走了不到二十米，街边一名戴着墨镜的男子侧着头对身边的人小声命令：“跟上，注意，不要惊动青帮的人。”

三名男子立刻一点头，非常专业地跟了上去。

唐功耳朵轻轻动了几下，并不回头，边走边低声说道：“两拨人跟着，一共四个。”

邓卓也并不回头，边走边低声说：“你才知道啊。”

唐功差点没晕过去，队长这话明摆着就在轻视人啊！但人家毕竟是队长，是老爷，唐功只得将自己的情绪强压在肚子里。

回到家，唐功关好门，用力一插门闩，发出“当”的一声。

邓卓回头看一眼唐功，笑了笑。

邓卓回到房内，唐功也板着脸跟了进来。

邓卓笑着说道：“怎么，说你一句你就不高兴了？阿狗？”

唐功嘟着嘴说道：“我就不信您比我发现得还早！我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考核的时候教官都说过，我的反跟踪能力那是黄飞虎的坐骑——真牛！”唐功着就竖着大拇指吹上了。

“哦？那你说说这些人都有什么特征。”邓卓坐在椅子上一边翻书一边问。

唐功心中一阵得意，嘿嘿，表演的时刻又到了。

唐功吞口口水润润嗓子，从从容容地说道：“跟踪我们的一共两组人，估计不是一路的。距我们最近的是一个男的，身材矮小精瘦，脚穿步鞋，步伐稳健，应该会武术。后面一组有三名男子，中等个子，都穿着皮鞋，具备一定的跟踪技巧，应该都受过一些专门训练。”

邓卓合上书轻轻拍拍巴掌：“不错不错，在不回头的情况下，单凭耳朵就能听出这么多信息，我的阿狗真不愧是狗耳朵！”

唐功得意地炫耀：“那我可以打多少分？”

“99分。”邓卓神秘地一笑。

唐功虽然不识字，但数字还是听得明白的，立刻急了，说道：“那还有一分呢？”

邓卓狡诈地一笑，一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在我这里。”

唐功迷惑地看着邓卓的脑袋。

“跟踪我们的的确有两班人，也的确不是一路的。紧跟我们的男子身高一米六左右，体重一百斤左右，黑衣黑裤，短发，两鬓头发长过耳垂，单眼皮，左眼下面有一颗痣，右手手臂纹一条青龙，脚穿步鞋，而且是崭新的。后面一班人有三个，是芜江镇日军少佐前田正夫翻译官的跟班。一人名叫赵开，26岁，身高一米六左右，国字脸，平头，三角眼，微微有点暴牙；一人名叫钱三，20岁，身高一米七左右，驴脸，下巴尖而长，三人中数他年纪最小，资历不长，所以喜欢弯腰站着；最后一人名叫孙骑，25岁，一米六五左右，圆脸，有络腮胡子，扫帚眉，大鼻孔，脖子上有一处枪伤伤口痕迹。”邓卓盯着唐功慢慢说着。

唐功越听背心就越发发凉，最后竟不自觉地战栗起来。

自己的反跟踪能力那是真牛，可自己的队长那是牛神啊！

“怎么了，阿狗？”邓卓故意问。

唐功突然扑上去抱住邓卓的头用手乱翻邓卓的头发。

邓卓急忙一把推开唐功：“你疯了！”

“老爷！我想看看你脑袋后面是不是长了一百只眼睛？”唐功激动地说道。

邓卓用手指点着唐功呵呵笑着：“一百只眼睛，你当我是苍蝇啊！”

唐功当然不知道苍蝇有多少只复眼，但马上意识到什么：“不对，不对啊！老爷！就算你再厉害，能不回头就发现他们的身高长相，可，可他们叫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唐功感觉自己被耍了。

邓卓冲唐功招招手，示意唐功把头凑过来，唐功立刻走近。

“实话告诉你，今天买花瓶卖花瓶、还有跟踪你的最前面那一个人，都是我们的同志，这是芜江镇的地下同志演出的一出好戏，怎么样，逼真吧？”邓卓笑着说道。

唐功笑着摸摸头：“真逼真，我都给蒙住了。我明白了，这些人的相貌特征包括鬼子翻译官的三个跟班，地下党的同志早向你汇报了，你这算是作弊啊，我可是凭真功夫听出来的。”

邓卓笑着指指大门：“那三个跟班现在肯定在外面盯着咱们，并且在向周围的人查我们的底细。我估计，用不了多久，这个鬼子的翻译官，叫郑熊的，就会把我们推荐给前田正夫，阿狗，接下来的好戏就看我们的了。我的命令不变，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许多嘴，不许使用少林功夫。记住了吗？”

“没问题，咱现在也是专业情报人员。”唐功胸脯一拍，庄严地说道。

下午，邓卓坐在房内静静地看书，唐功知道邓卓看书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搅，于是在房门外无聊地坐着。

之所以无聊，是因为邓卓之前交待过，家里不用太收拾整齐的，因为不久总是有人要来砸的，于是唐功连清洁都做不了。

唐功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老爷”，邓卓一页页地翻着书，三个多小时下来，五六本书就翻完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椅子，甚至连身子都没挪动一下，唐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在农村见过的孵小鸡的老母鸡，自己的“老爷”绝对有当老母鸡的天赋。

平时有邓卓和唐功开开玩笑说说笑话，唐功并不觉得时间难熬，现在，只能听听枯燥的翻书声和自己沉闷的心跳声，唐功感觉这时间就像卡在树缝的一把生锈的锯子，每拉一下都好艰难。

无聊至极的唐功只得眼巴巴地望着黑色的大门，心中亲切地像念经似地反复呼唤着：“来吧，鬼子！来吧，汉奸！爷爷我想你！来吧，鬼子！来吧，汉奸！爷爷我想你！……”

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在唐功虔诚地祈祷之下，黑色的大门终于发出“嘭嘭嘭”地打门声，声音急促而粗野，一听就知道外面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佛祖啊！您老人家终于显灵了！佛教下岗职工唐功在心中真诚地感谢自己的前任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