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背景颜色:
- √白√灰√蓝√黄√红√绿
- 字体大小:小中大
-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五十章 会审(四)小说:兵 作者:最后一名 更新时间:2009/5/20 16:45:48 中午休庭的时候,张贤还想与苏正涛、王辉等故交叙旧,却见坐在审判长身边,同为审判员的郑青山走了过来。此时,这个郑青山是军统里的二号人物,因为这一次又跟着委座去了开罗谈判,很得委员长的欣赏。张贤在昆明政治学校培训的时候,他本来就是张贤的老师,又是王金娜的世伯,所以在张贤一到重庆的时候,就不得不去拜访了一番。 见到郑处长过来,张贤停止了与苏正涛的谈话,转而面对这位长辈。 “张贤,我们一起去吃顿饭。”郑青山邀请着这位侄女婿。 张贤想要推脱,却见苏正涛先道:“你去吧,王军长已经为我们订好了饭店,就在附近。” 张贤只得点了点头。 跟着郑青山出了审判庭,他们来到附近的一个小火锅店,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里坐下来,当然是郑青山请客,也自然是要了一份重庆火锅。因为下午还要开庭,所以两个人也只是吃饭,没有喝酒。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说着话。对于这次的会审,郑青山并没有隐瞒,虽然所有的人都很同情罗达,但是委座已经是下了决心,定要用这件事来惩罚胆敢败退的军官。而且,在**训练团开幕仪式以及陆大第六期特别班的毕业典礼等许多重要的、公开的场合之下,委员长都发下了狠话,并当众宣读了准备枪决罗师长的命令。之所以又要发到军法执行监察部来审判,还是因为孙仲、王辉等人的极力维护,毕竟,要判处一位将官有罪,还必须要经过军法部的会审。 “您觉得罗师长会被枪决吗?”听完郑处长的介绍,张贤不由得担心地问着。 郑青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难说呀!大家都看得清楚,可是只有委员长死抓不放,所以下面的人也不好办呀!” 张贤咬了咬唇,有些不解地问着:“委员长为什么非要罗师长死呢?” 郑青山看了他一眼,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道:“其实,这是多方面纠合在一起的结果。有人称罗达道德败坏,纯恃是天子门生的身份,所以才敢弃军潜逃。但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这其实根本说不过去。能在常德坚守十六个昼夜,为友军创造了取胜的良机,这份战功是显而易见的。而且,正是因为你们五十七师的强韧抵抗,所以才使得我们在收复常德的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常德失守,让委员长丢尽了面子,他必须要找一个责任人来扛罪。更何况,这次会战的惨烈,有三位师长先后殉职,你怎么可能想让天下人对此事不闻不问呢?” 张贤无言以答,在这里,郑处长分析得已经很透彻了,也就是说这次会审不管结果如何,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为委员长顶罪。 见张贤默不作声,郑青山又叹着气,悠悠地道:“张贤,你到底还是涉世不长,这里面有许多的事不是你一时冲动就可以解决的。刚才在会审的时候,我见你一直在为罗达开脱,而把许多的责任往自己身上拉,虽然你很讲意气,但是也不要把自己陷入了泥潭中,到时不能自拔,你毕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张贤知道,郑处长这一次单独把自己叫过来,其实就是要对自己说这些话。能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说明这个郑处长还是把自己当成了至亲的人。 “谢谢您的提醒。”张贤感激地道,但是同时又道:“其实,我只是但求问心无愧,人,还是需要凭着良心生活在这个世上,不然,就与行尸走肉一样了。” 听到张贤的话,郑青山知道自己无法劝动这个执拗的小子,当下便不再深说。 在饭吃完后,郑处长和张贤走出小店,一边走一边问着他最近的生活,陆大的学习如何?张贤都一一作答。 很显然,郑处长也听说了陆大的学员与军统的特务之间发生的冲突,所以很是关心,于是,张贤便将那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当听到雷霆这个名字的时候,郑青山不由得怔了一下,又向张贤打听着这个学员的情况。张贤也没有隐瞒,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他:“这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他是土木系出来的,所以总以土木系自居。呵呵,头几日陈长官要见我,他这才知道我也是从土木系里出来的,非要和我称兄论弟,我正准备过几日带他和几个同学去见一见陈长官呢!” 郑处长停下了脚步,思忖了片刻,有些担忧地道:“张贤,我有一句话要告诫你。” “您说,我一定记住。” “逢人且说三分话,莫抛他人一片心!” 张贤怔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郑处长又道:“你要记住,这世上除了你的至亲,他人都不可信。尤其是同学和朋友!这些往往你认为值得你信任的人,也往往害得你最惨痛。天下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得真诚,不真诚也就罢了,怕就怕那些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装出来的真诚,那种口蜜腹剑的人让你根本防不胜防!” “雷霆会是这样的人?”张贤有些吃惊。 郑青山并没有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再一次告诫他道:“你只要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就行了。还有,今天我们两个人的谈话,你不要与第三个人知道!” “我记下了!”张贤郑重地点着头,心里却是一片得茫然。 **************** 下午的会审又继续开始。 做为证人,第一个出场讲述的是五十七的陈副师长,他讲得倒都是实情,常德防卫战的时候,师部里所发生的事,以及罗师长的作战部署,他都说得很详细。他说了有半个多小时,其间审判长又问了几个问题,让**官纪录在案,这才结束。 其后,又有两个参谋出来作证,这两个是联络参谋,讲的侧重于各团、营,甚至于连的战斗过程,大家都对罗师长从容应对的印象深刻。 第四个出来作证的就是苏正涛团长,他首先讲了一下他所辖的一七零团的作战情况,以及突围时的情况。很显然,审判长对这个突围的过程很感兴趣,毕竟,关于常德的战斗,前面的人已经讲得很多了。 “你们是从南门外分批过江的,是吗?”审判长问着苏团长。 “是!”苏团长回答着,同时补充道:“当时,我们只找到了五条小船,而且都没有桨,大家都是靠着手臂当桨,划过的沅江。还有许多士兵,只能抱着木头、门板,跟在小船之后,游过江去,那天的天特别冷,江水也刺骨得寒……” 审判长抬手打断了他的回答,又问道:“当时你是和罗达一起过的江吗?” “是!”苏正涛又点了点头,道:“我们三百多人,分了两组,本来,我被安排和副师长一组渡江的,只是因为张团长被留了下来,所以我便与罗师长安排在了一组。” “过江的时候,你们的伤亡如何?” “过江的时候,我们还是被敌人发现了,但是因为有张团长在南门那里掩护,所以敌人也只是往江里打了几发炮弹,并没有造成过大的伤亡,但是还是有一些士兵,被冰冷的江水吞没了。” “你们过江之后呢?”审判长又问。 “过江之后,我们已经和大部分人失散了。本来,我们还带过了一匹战马,只是在穿过棉花地的时候,我们遇上了鬼子的巡逻兵,发生了激战,有十多名士兵阵亡,那匹战马也失去了。敌人一直在追我们,我们躲进了一所废弃的民房里,当时,我全身是血,便在门口装死,鬼子只是看了一眼,以为我们是死人,便没有进来。然后,我们准备趁着早晨赶路的时候,又来了一个鬼子的大队,他们停在了那里做饭,我们只得躲在屋后,一直到这些鬼子走了,才脱身出来。但是我们一直没有遇上我们的友军,整个一天,我们粒米未进,在傍晚的时候才遇到了几户避难的人家。原先,罗师长在常德城组织城防的时候,许多的居民都认识他,所以老乡们有人认出了师长,他们十分热情地招待我们,大家都十分感动。再后来,隔了一天,我们向南找寻援军的时候,便遇上了滇军,这才与上峰联络上。”苏正涛娓娓而谈,大家也听得也是身临其境。 审判长又问了苏团长几句,便让他下去。这一回换上来作证的便是张贤。 张贤站在证人席上,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常德的战事已远,但在他的记忆里,就仿佛是昨天刚刚过去,许多的人和事就在他的脑边,想抹也抹不去。 “张贤,我想知道一件事。”不等张贤开口,审判长当先问道:“是不是在鬼子攻城最激烈的时候,他们突然停了有三个小时?” 张贤怔了怔,看来,这个审判长果然还是有些本事,这件事他都可以调查出来,当下点了点头,道:“是!” “这是为什么呢?”审判长问着张贤。 张贤看着这位张将军,显然这是一个十分精明的人,他肯定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这样来询问自己。张贤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难忘的夜晚,鬼子之所以会停战三个小时,是因为派了松下靖次郎到城里与罗达谈判,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除了自己的罗师长之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常立强,但是常营长已经牺牲了,那又是谁泄露的消息呢?这件事情他又要怎么来说呢?到这个时候,无论自己怎么解释,都会让人怀疑,要是当时罗达下令处死那个松下靖次郎,这件事倒是好说了。可是,当时,罗师长是放走了这个鬼子谈判者,这就很难不让上层的这些官长们胡思乱想,只怕会对他的案子不利。 张贤只是略一沉吟,便解释道:“鬼子之所以会停战三个小时,是因为他们想让我们放弃常德城,他们在南城网开了一面,想让我们突围,但是被罗师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哦,你怎么知道?”审判长问道。 张贤笑了一下,又解释道:“因为敌人为了攻占常德也费劲了心机,他们不仅是围城,还给我们散发传单,其中就提到,要是有人能够提着罗达的头去投降,就可以得到五十万的奖赏。鬼子是想要瓦解我军的士气,但是在罗师长的带领之下,五十七师的官兵们团结一心,没有被鬼子的政治攻势迷惑,反而更加同仇敌忾了。鬼子久攻不下,这才出了刚才的那一招棋,打开了南面的缺口,并且对我们喊话,要我们突围,还说只要我们放弃常德,渡过沅江去,他们一定不会追赶,也不会阻截。” “原来是鬼子向你们喊话了!”审判长点了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张贤点着头,又接着道:“鬼子在南城网开了两天,同时加紧对北、东、西三个方向的猛攻,但是尽管五十七师伤亡惨重,却没有一个人退缩,更没有一个人从敌人网开的一面上逃跑。因为大家在那个时候都坚信着,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师长也向大家保证,我们的援军也一定可以在限定的时候赶到!可是,我们的援军……”说到这里,张贤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股无名的愤恨冲上了顶门。 他的声音忽然间提得老高,泪水又在不知不觉间冲出了眼框:“援军!我们的援军三天只走了三十里路!大家都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被敌人一口一口得吃掉,便是这样,你们还责怪我们没有尽力?我们的士兵到死的时候,还念念不忘问我,我们的援军什么时候可以到来!本来说是二十六日可以到的援军,直到城破的时候都没有出现,这一个星期的时间,我们顶住了四五倍于我们的敌人进攻,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有被烧熔的时候。我们是人,不是神,请各位官长仔细想一想,要是你们,又能挺住几时?为什么?为什么城破的时候,大家都会想到是我们的错,是五十七师的错,是罗师长的错!可是,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城没有破的时候,大家又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去催促一下援军的脚步?这个时候,大家可以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来审判罗师长的罪行,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去追究那个援军的罪责?是的,罗师长丢失了常德重地,罪该致死,那么,从抗战以来,上海失守、南京失守、徐州失守、武汉失守、广州失守!哪一座城市不是要地,哪一座城市不比常德著名,而这些失守的将校们又该当何罪?……” “放肆!”审判长猛然拍响了桌子,站了起来,这样怒喝着,已然打断了张贤的话。 张贤愣了一下,这才觉出了自己的失态。 坐在审判长边上的郑青山却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张贤口无遮拦,再说下去,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也幸亏审判长张将军及时打断了他的话,虽说让人有些难堪,但是无疑也保护了这位年青气盛的上校。 “对不起!”张贤诚恳地向在座的各位审判长与陪审员道着歉,泪水依然挂在脸上,在大家的眼里看来,这个英俊的小伙子,仿佛就是一个孩子! 审判长又缓缓地坐了下来,对着张贤和颜悦色地道:“张贤,你刚才所说的援军问题,不是你所考虑的,是非功过,自然会有了断。不过,既然你刚才提起,我便老实告诉你,军法部已经对方先觉军长作了裁定,委座也撤了他军长之职,只是如今还未找到合适的接手之将,所以他暂时还在代理第十军的军长。其它的,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也与本案无关。” 张贤默默地点了点头,无奈地走下了证人席。 6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