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瓮中捉鳖

与赵大刚说了一会话，章雨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他累了，太累了！

赵大刚比章雨好不到什么地方去，章雨把他藏在下水道出口不久，他就醒了。虽然章雨把他通风最好的地方，但下水道的味道，飘在鼻端，绝不是什么好感觉。他足足花了一天的时间，才适应了下水道的味道，刚睡了一会，就给折返回来的章雨吵醒了。

章雨的鼾声很快就传染了他，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就在他快要睡过去时，他想到了什么，他捅了捅章雨，章雨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他只得采取非常手段，在章雨的手背上掐了一下。

痛感很快传递到了章雨的大脑，一睁开眼睛，一拳就击了出去。

赵大刚一把抓住章雨的拳头，“是我！”但习惯性用右手，扯动了伤口，疼得他一阵闷哼。

章雨赶紧收回拳头，关切地问赵大刚，“大刚，你没事吧？”

“没事！”赵大刚忍住疼痛，额头汗水都冒出来了。

章雨检查了下赵大刚的伤口，还好，伤口上缝合的线还没有开裂。检查过后，他才疲惫地重新背靠货物，坐了下来。

“章雨，你还记不记得？你从重庆出发时，和严长官一起来送机的那个人？”

章雨翻翻白眼，敢情掐疼他，就是为了问跟严凤堂一起来送机的人。他有些没好气地回答，“那是电讯处的技术科科长。怎么了？”

“你不觉得太奇怪么？你这里才上飞机，香港那边的竹机关，马上就接到了你出发的消息。”赵大刚好心地提醒章雨。

“是呀！太奇怪了...”章雨叹息道，他又觉得不对，马上问赵大刚“莫非，你怀疑是他？”

赵大刚的表情有些狰狞，“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干我们这行的，要想活得长一点，就要多一个心眼。”

章雨沉默以对，如果真的是这个技术科科长，他确实有那个条件。因为知道他行程的，除了戴笠和严凤堂，就是这个人了。

想到这里，他故作轻松，“睡了吧，到了上海，等一切事情落实后，我们再...”下面的话，他却说不出来了，该说什么呢？没什么好说的。

赵大刚见章雨不原意再深究这个事情，只要悻悻作罢。

两个各怀心思的男人，在轰隆的飞机引擎催眠沉入梦乡。就算明天要死，先把精神养好了再说。

送走章雨后，严凤堂就匆匆地赶往刑场，他是忙着去布置监视人手。

这天，朴丽华的生命走到尽头。一早，一个法官模样的人，来到了监狱，对她宣布了国民政府的死刑判决书。虽没经过任何正式的法庭审判，但对这类的间谍，程序还是要走一下的。

朴丽华已经没有感觉了，即使听到剥夺生命的判决，她已经无动于衷了，对于这样的场景，她曾经设想过无数次，法官有些奇怪地看着这个女人，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反而是一脸的从容，难道这个女人真的不怕死？不！当法官看到这个女人无光的眼神，什么都懂了，不是不怕死，而是已经死了。从精神上，这个女人已经死了，死刑只不过是一个形式。

验明正身后，两个执刑人员，恶狠狠地扑了上来，用绳子给朴丽华来了个五花大绑。抓住朴丽华的手臂，就只剩下骨头了，让执刑人员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骂，鸦片鬼就这个德性！捆好后，按照习惯给她插上了勾决的木简。木简上醒目的红色圆圈，让人觉得晃眼。

下午1点40分，朴丽华被送上了开往刑场的卡车，两个宪兵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按照皇冠体育投注：人的传统习惯，这是要游街的，街道两旁挤满了愤怒的人群，很多人拿着烂菜帮，臭鸡蛋对着面如死灰的朴丽华掷去，现在的朴丽华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对这些都毫不关心了。

到了河边的刑场，朴丽华被两个宪兵一边一脚踢在膝弯上，顺势就跪了下去。然后两个宪兵退开，等待刽子手上前执刑。

群情汹涌的人们，情绪愤怒达到了顶点，如果可能，这些人会把朴丽华撕成碎片。这让行刑官不得不命令宪兵努力维持现场的秩序，他还不能命令刽子手行刑，真正管这事的是严凤堂。

深田站在人群中，他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谁能想到远处跪着的女人，曾经是他手里的王牌呢？他忍不住叹息，从报上看到了即将处决朴丽华的报道后，他就在考虑要不要来观刑。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前来，虽然知道这么做违背了特工条例的规定。

规定的行刑时间到了，严凤堂还是没有出现。这让行刑官多少有点不满，却又不敢声张，军统他惹不起。

就在他不耐烦的时候，一个少校匆匆忙忙地跑到了他身边，递给他一张纸条，他翻开看了一眼，就立即命令刽子手行刑。

刽子手取下木简，拿枪对着朴丽华的头。

“砰”的一声后，朴丽华应身倒地，血汩汩地流了一地。然后法医上前验明已经死亡后，才招呼人上前处理尸体。

两个收尸人上前，把朴丽华的尸体用草席一卷，就抬着丢上卡车，拉走了。

看热闹的人群，开始逐渐散去，就在所有人都走完了后，冷风一吹，深田才回过神来，该走了！

但他走不掉了，他已经被人围上了。每一个人都拿着枪冷冷地对着他。

深田苦笑一下，担心的事终于发声了，也不做无谓地挣扎，合作地举起了双手。两个军统小特务立即上前把他手背过来，用两副手铐将他铐上后，这才小心地搜深田的身，找到了两把手枪，一支勃朗宁，一支科尔特。

其他就没有什么东西了。这时，严凤堂才分开人群，走到深田的面前。

“老朋友，我们终于见面了！”严凤堂满脸嘲弄。

“是啊！我们终于见面！”深田并不介意严凤堂的嘲弄。

“带走吧！”严凤堂吩咐手下人。

抓住深田，严凤堂很高兴。

但他没有高兴多久，两天了，深田到现在都在装哑巴。

而深田则是一脸沮丧，被捕的可能他设想过，但没有想到这么窝囊，观刑完毕后，跟着人群走就对了，还多事留在刑场多看一会干什么呢？虽然现在一直在装聋作哑，但还能保持这样多久呢？

他没想过合作，但他又不想死。如果他想死，早在刑场时，直接啃了涂在衬衣袖子上的氰化钾了。那是他出门时，特意换上的，用于以防万一的。但最终他没有那个勇气去万一。

不合作，肯定难逃一死。深田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战时，交战国双方，只要抓住间谍，可以直接处死。这点上，不比战俘，连国际法都不会保护的。

严凤堂也不可能让深田死，之所以抓获深田后，就立即提审，就是因为前次独臂中将得教训，一个间谍可以为保守他的秘密，而选择自杀。但一个不原意保守秘密的间谍，往往求生的意愿会很强。

基于这个理由，他在抓获深田后，就让人检查过深田的嘴里。看是否有装有毒药的假牙，还好，没有假牙。给深田换上囚服后，检查深田的衣物，结果化验表明，深田的衬衣袖子上涂有氰化钾，上面的浓度只需要1秒钟就可以立即毙命，但深田没有去啃。

既然深田不太想死，那么他就没有必要保守他知道的秘密。所以严凤堂也没有让人对深田动刑。

耗了两天了，严凤堂觉得也差不多了，应该能有所突破了。

严凤堂抓住深田不想死这个心理，作为他的突破点，“深田先生，都两天了，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如果你老实地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你不死。我不但放了你，还给你一笔钱。”

心思被人看穿了，深田脸色苍白，但他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他在权衡利弊，以及思考严凤堂说的条件真实性有多大。

考虑了一会后，深田对严凤堂点了点头，表示愿意合作。

拿着严凤堂递上来的审讯卷宗，戴笠一点都不高兴起来。深田交待的东西，简直是让匪夷所思。

深田的交待，第一桩就是卫戍司令部泄密案。

在卫戍司令部的地下室，深田安排人设置了一部电台，专门截收卫戍司令部的往返电报。

在章雨接到菜价电报的同时，地下室的电台也接收到了电报，根据已经掌握的密电码本翻译后，地下室的收报员也翻译出同样为菜价的电报。地下室的收报员以为卫戍司令部内部已经重新更换了新的密电码本，就立即把这个情况通报给了深田。

深田立即安排朴丽华给章雨打电话，让朴丽华带章雨到指定地点，本意是窃取章雨的钥匙，盗并不存在的密电码本。

就在深田做了这个安排后，他却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跟他对过暗语后。自称是“深藏者”（请见《沉睡者》），要求深田立即安排人窃取章雨身上的回条。

深田立即向梅机关总部求证，是否存在着这么一个“深藏者”，却被上司一顿呵斥，让他听从此人的一切命令。深田乖乖地执行了这个神秘的“深藏者”的命令。

深田派人窃走了章雨的回条及钥匙后，立即派人前往卫戍司令部窃取密电码本，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就在这人遍寻密电码本无果后，给深田电话汇报时，却突然没有声音了。而他派出的人是方萍，死后被人移尸的女人。

至于谁杀了龚秘书，深田并不知道，但是根据深田的交待，极有可能是那个神秘的“深藏者”。

戴笠看到这里，满脑门的官司，等于长久以来，他们都在和一个影子作战，而到现在，他们连这个影子的一根寒毛都没有碰到。

深田交待的第二桩案子，则是马立平的被杀。

长久以来，无论是戴笠还是严凤堂，都以为马立平跑什么地方躲起来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马立平这次不但真的死了，还是被一个神秘的杀手杀死的。

严凤堂在知道这个消息后，立即让人从宪兵队，调来最近2年的枪杀案的存档。挨着一个个地翻看卷宗，终于从一堆沾满灰尘的卷宗中，找到了马立平死后的照片，然后根据卷宗上记录的地点。派人开棺验尸，通过颅骨复原后，证实为马立平。

经过弹道检验，是一种德国狙击步枪里射出来的。普通的江湖杀手是用不起这种枪的，就是军统内部所拥有也不超过10把，所以更像专业特工人员所为。此人不但知晓深田和马立平的会面地点，还能在超过150米外的距离将马立平射杀，绝非普通的江湖寻仇。所谓的血债血偿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

深田还交待了其他问题，不过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但至少逐步挖掉了一些隐患，首先就是起获了已经隐藏在卫戍司令部地下室的电台，然后抓获了整个梅机关驻重庆机关的大小特务，这点上，深田倒是很合作。

作为交换，严凤堂放了深田，但深田刚出门不到2个小时，就给人一枪毙命，又是远距离的狙杀。凶手的心理技术非常过人，敢在闹市里开这一枪，确实不简单。还能在杀人后，从容地放下“血债血偿”的纸条。

这一枪破坏了严凤堂放长线钓大鱼的计划，让他惋惜不已，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就算深田与3万国军将士战死的泄密案没有直接关系。但是如果他让方萍找到了真正的密电码本，那么事情他同样会发生。这样的人是死有余辜，没有什么遗憾的。

等忙过这段，他才想起，自己忙糊涂了，章雨都出发6天了，都还没有什么消息吗？等他回到办公室。有个年轻男子，一直不说姓名，连续给他打过了5次电话了。他气得当场给了秘书一记耳光，骂道，“你为什么不汇报？”

秘书委屈地讷讷，“处座，我上什么地方找您去？”

严凤堂一听，也对，他都在深田的案子上忙晕了头了，他安抚了一下秘书，郑重地道歉后，才让秘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