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胯下之辱

章雨带着两个技师出了香港机场，找好旅馆安顿好行李后，独自出了门。

严凤堂让他去找的人，是一个帮会头子，此人长期往返于香港和上海，专做黑市生意。买组装电台的零件，找这个人最合适不过了。

根据严凤堂提供的地址，章雨找到了这个帮会位于九龙城的联络点。

对过切口，他被人引进了内堂。如地下社会的特色，屋子里光线很暗。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是见不得光的人，有负案在身的逃犯，有坑蒙拐骗的混混...

黑色是他们最好的保护色，故有些明面办不成的事情，在这里都可以做到。

引章雨进入内堂的人，让章雨坐在客位的太师椅上，等待通报。

没有等待多久，章雨要见的人出现了，看到章雨，那人一愣。

章雨也一愣，这人不是在重庆和他争女戏子的袍哥大爷吗？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确实很有道理的。

袍哥大爷只一个手势，章雨没有做出任何应急准备，就给人按翻在地，捆了个五花大绑。在绳子被捆上手腕瞬间，章雨将背着的双手合十，留出一定的空间，这样才能施展脱困术，这是他在死囚营学到的一种逃生技巧。

看着被捆成一团的章雨，袍哥大爷有些得意，老天开眼，把这个他做梦都想收拾的人，送上门来了。

自和章雨争戏子输了，袍哥大爷就在江湖上折了面子，手下的人也不听使唤了。失去了手下人的拥护，地盘也就保不住了。对一个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人来说，失去地盘就失去赖以生存的资本。

无奈之下，他只得解散曾经聚集在他身边的手下，独自一人前往香港从头来过。

凭着过人的手腕，他带人做起了走私生意。经过几次黑道火并，扩充了地盘后，他又重新回复了从前那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

对章雨来说，黑道是个很陌生的世界。他绝不会想到，黑道人睚眦必报，会到这个程度。

从袍哥大爷怎么对他就知道了，袍哥大爷叫手下的人站成一排，并张开双腿，要章雨从胯下而过，美其名曰——钻狗洞。韩信可以受胯下之辱，也就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相当于多次的胯下之辱，章雨当不了是韩信，惟有选择拼命反抗了。

对付章雨的不从，袍哥大爷有的是办法，一根绳子套上脖子往死里勒，不钻就会死。要想活命，章雨选择了受这胯下之辱。

刚能喘气，章雨就加紧了脱困进度，捆绑虽略有松动，但还不能完全让他自由。他需要更多的一点时间。

让人受胯下之辱也就罢了，袍哥大爷的脑子不知怎么长的，又想出一个缺德主意，要阉割章雨，所以，他当着章雨的面叫人去雇一个阉猪匠。

只有傻瓜才不知道阉猪匠是干什么活的，章雨不是傻瓜，他生气了！人在生气时，爆发的潜能常常是不可思议的。拇指粗的绳索，给他瞬间挣断了。

刚一脱身，他就将夺命的绞索套在了袍哥大爷的脖子上。

被勒住脖子的袍哥大爷并不甘心受人摆布，拼命地用手肘去撞击章雨的腰，动作看起来很大，力气看起来也很大。袍哥大爷拼命反抗的结果，并没让章雨松懈丝毫劲道，反而让勒在脖子上的绳子是越来越紧。

眼见老大被人勒住脖子，袍哥大爷手下的人全都傻了。在很久之后，他们反应过来，要对章雨动手时，袍哥大爷都快翻白眼了。

当他们手持各种武器，要去攻击章雨时，有人朝天开了一枪，跟着就是一声大喝，“都他妈给我住手，谁动我打死谁！”

正要去围攻章雨的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向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一个络腮胡大汉，手里拿着一支黑星手枪。

不知道是谁吼了声，“弟兄们，他手里就一支枪，我们这么多人，干死他个婊子养的！”

还没有等其他人有所行动，络腮胡又开了一枪，击中了刚才说话的人，正中眉心。

没有人敢再轻举妄动，刚才死去的兄弟，就是榜样！

络腮胡吹了吹枪口冒的青烟，“不怕死的，只管来试试！”说完提着手枪，分开众人，走到章雨的面前。

是赵大刚，虽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章雨还是礼貌性地对赵大刚点了点头。

赵大刚并不回礼，用枪指了指被绳子勒住脖子的袍哥大爷，“章雨，放开他，你别忘记了，你还有要事在身，他死了，你找谁给你办事去？”

听到这话，章雨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手上的力道在瞬间消失于无形。

探了探袍哥大哥的鼻息，还有气！赵大刚松了口气，章雨要真把此人杀了，那就闯大祸了。

袍哥大爷的手下按章雨的吩咐，端来一盆冷水，战战兢兢地朝袍哥大爷当头淋下后，就赶紧闪到一边。

被冷水一激，袍哥大爷慢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张眼就看到了章雨凶神恶煞的目光，让他心里打了一个突。他怕了这个人，就在刚才差点没要了他的命。这会他的眼里没有了刚才的得意，有的只是敬畏。

看到赵大刚，他是认识的，更知此人在加入军统前，是江湖上有一号的杀手。这是个出手就要人命的主，比起章雨，他更怕赵大刚，所谓一物降一物，黑道就是这样，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怕死的。

赵大刚会在这里出现，并和章雨站在一起，那两人就是一伙的。这也代表着，这个曾经和他争戏子的小白脸，也是军统的人。军统，他惹不起，更得罪不起。如果得罪了军统，他首先要担心能不能把命保住，其次是要担心还能不能把生意做下去，毕竟他做的生意，很大程度是军统在照应。

章雨一声断喝，打断了他神游，“易山，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又是打又是杀的？”

被人叫出名字，袍哥大爷面色有些挂不住，但他很快就面色一肃，让手下的人把被打死的人拖了出去。

屏退了左右后，易山邀请赵大刚和章雨在客位坐下后，才故作镇静地坐回到主位。

他怕章雨，故意忽略掉章雨，将目光转向赵大刚，“赵老兄今日光临寒舍，想必有些见教，但说无妨！”

赵大刚却是摇头无语，对他使了个眼色，表示正主不是他，而是章雨。

毕竟是久在场面上混的人，易山怎不会不知道这个这个眼色的含义，立即堆满笑脸，冲章雨抱拳，“兄弟，刚才多有误会！千万别往心里去！”怪了，刚才差点被杀的人，是他啊！

这就是黑道的生存法则，遇到比你强的，该服软就要服软。有天大的仇恨，以后再徐徐图之。事实上他也不可能明里找章雨的麻烦，那等于是公然和军统作对，到时候军统灭了他满门，都没人会去追究。

正因为他懂这些，他才能活到现在。

章雨佩服他的变色龙本事，刚才还一副要置人于死地的狠劲，这会就恭顺得如绵羊。

当章雨将来意一说，易山并没有马上答应。不是他办不到，他是在内心盘算这个事情的利弊。当一个家不是那么容易，手下人的吃喝拉撒，他方方面面得照应到，否则就没有人给他卖命了。

章雨要的是电子管，他不是笨蛋，知道这个东西能派什么用场，这东西在黑市并不多见，所以利润也很高，有高利润的同时也存在着高风险。让他迟疑的是，这会不会让他卷入麻烦之中，他做生意，也要跟皇冠体育直播：人打交道，皇冠体育直播：人占领着沦陷区，如果得罪皇冠体育直播：人，小鬼子把他的生意渠道一勒，他就血本无归了。

扪心自问，他怕吗？他虽然是黑道人物，但他也是个有血性的皇冠体育投注：人，袍哥里面很多兄弟，出川抗日，许多人尸骨无存。虽然生前名声太臭，但是死后却落了个忠义的美名，这是让他打心眼里暗地佩服的事。

几经权衡，他做了一个令他自己都吃惊的，“这位兄弟，虽不知道你要这些干什么，但我敢肯定与打皇冠体育直播：鬼子有关，你要的东西，我一分钱都不要！保证按时送到你的手里。”

这让赵大刚和章雨颇感意外，刚才还要拚个你死我活的，这会不但不计较仇恨，趁着做生意狮子大张口。这弯子也转得太大了吧？

但他们的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易山接下来的话，让他们释然。

“你们恐怕不知道，我从小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在我快活不下去了，是我的大哥收留了我，我才入了哥老会。哥老会也是洪门的分支，宗旨是反清复明，虽然几百年时间里，没有能够驱逐鞑虏，恢复汉家天下。皇冠体育直播：人杀我同胞，奸我姐妹，和几百年前的满清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易山顿了顿，再开口时，取而代之的是热泪盈眶，“二位久居重庆，想必没有少受皇冠体育直播：人飞机的气吧？我好不容易成了家，刚刚有自己的孩子，就给皇冠体育直播：人炸死了，老婆也疯了，皇冠体育直播：人害得我是家破人亡。如果不是为了手下人的生计，我也用不着跟皇冠体育直播：人虚以委蛇。如今报仇的机会来了，我不抓住，我还是人吗？”说到这里，已经是语声哽咽。

期间，章雨一直在观察着易山，他现在不会轻易地相信人了。易山的表现，让他心生疑虑，但他又拿不准，他望向赵大刚。

赵大刚则回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表示易山所言不虚。

待易山话一说完，章雨首先跟易山道歉，并要学古人负荆请罪。

这些都给易山架住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约定好交货的地点后，赵大刚对章雨使了个眼色，两人就立刻告辞离开了。

见他们一走，易山就要了个长途电话，电话那头是上海梅机关机关长。易山并不如他声泪俱下所说的那样简单。早在半年前，他就投靠了皇冠体育直播：人。成了皇冠体育直播：人豢养的打手，平日里没有少出卖道上有抗日的趋向的同行，一来达到打击异己的目的，二来还是为了那点蝇头小利。

他把章雨对他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电话那头的机关长。电话那头的机关长对他表示赞赏，并承诺如果情报属实，允许他下一批货里，夹带鸦片，并在通关时，给予他免检放行特许通行证。

放下电话，易山高兴地唱起了川剧段子，得意之余，他忍不住自言自语，“臭小子，我叫你和我争戏子，我叫你他妈...”

不过下面的话，他还没说出来，脖子就再次被人勒住了。这次勒住他的还是章雨，章雨和赵大刚并没有远走，而是悄悄折返后堂，偷听了易山和皇冠体育直播：人的电话。对这样的人，自然是留他不得了。

易山感觉肺都快要炸了，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消失，在他失去知觉前，他听到章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叫你他妈死！”

蹬了几下腿，易山在屎尿横流后磕屁了，整间屋子充满了刺鼻的臭气。章雨浑然不觉得臭，他还沉浸在杀人后的兴奋中，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有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刺激。这让他有些中邪，面上露出非常奇怪的表情。

赵大刚一看章雨这个样子就明白了，这是大刺激后导致的痰堵！他立即给了章雨两记耳光，章雨吃痛，喉咙一阵发痒，吐出一口浓痰后，清醒了过来。

认真地扫了一下他的杰作，闻到臭气时，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踢了一脚死去的易山后，没有一点反应，这才尾随赵大刚出了易山的老窝。

他们刚走出不到几百米，就看到大批的英国人的警车向易山家的方向开去，他们知道，易山的尸体给人发现了，忍不住对视一笑。

易山自以为骗过了章雨二人，事实上却没有。问题就出在他的弯子转得太大，让人不得不去怀疑他这个举动背后的目的。

赵大刚使眼色让章雨告辞离开，其实是对易山的试探。可惜鬼迷心窍的易山，脑子还没转过弯来，连客套上的留客吃饭都忘记了，慌慌张张地就把客人送出门，试问哪个主人有此待客之道的？

这样心急火燎地送客，只能说明易山背后肯定有鬼，对他不放心的章雨和赵大刚折返回到后堂，刚巧听到易山跟皇冠体育直播：人说的那番话。易山刚一挂上电话，章雨就毫不迟疑地干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