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运筹帷幄

再见面，章雨千个万个可能都设想到了，就是没有设想到会是现在这样。

朴丽华面如死灰，目光呆滞，蓬头垢脸，更要命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彻底被毁容。谁还能认出这曾经是重庆社交界的红人？谁都不会相信。

怕认错了人，仔细地看了看，没错，就是她，眉心的那颗特有的朱红美人痣，目前着具行尸走肉，就是朴丽华。

又过堂了，朴丽华已经麻木了，长期的暗室生活，她的视力已被严重损坏。被送进审讯室坐下后，她木然地望向章雨。又换人了？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花样等着她，一失足千古恨，如果不是深田，她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吗？

“你还认识我吗？”朴丽华听到对面的人开口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谁呢？如触电般，她的记忆打开了，她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视线很模糊，她努力地张大眼睛，眼前依旧是一团模糊，眼睛已经废了。

“我看不清你的面容，能走近点吗？”朴丽华有些不死心，提出了一个不算太过分的要求，她想要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那个人。

章雨叹了口气，他早就知道朴丽华的视力严重损坏了。从审讯位站起身，走到朴丽华的面前。

朴丽华呆滞的眼神，开始有了生气。是的，是他，他还没有死，正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

“你没死！原来你没死！哈哈...”朴丽华有些歇斯底里的狂笑。

折转身，章雨走回了审讯位，坐了下来，等朴丽华的情绪冷静下来。

朴丽华终于不闹了，安静了，露出一脸可怜巴巴，看到曾经被自己害过的人，突然站在她面前，她会是什么感觉？害怕，还是...

对，就是害怕！在潜意识里，朴丽华还是宁愿相信章雨已经死了。不过，今天章雨出现了，不但活着，还活得比她好，这让她长期坚持的幻想，在轰然间崩溃了。

幻想破灭，常常带来的就是疯狂。

章雨出奇顺利地，拿到他所想要的情报，还得到了一些他并不知道的东西，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在设想中，还打算对朴丽华进行刑讯，不过这都没有实施。不是他心理变态，而是每一个受害者，都认为自己向迫害自己的人讨还公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样的心态，可以说，在当时每一个受过皇冠体育直播：人荼毒的普通皇冠体育投注：老百姓身上，都存在。不过抗战结束，又是无数个普通的皇冠体育投注：人，选择了以德报怨，这就是一个民族的性格—善良、宽容、坚韧。

收拾好审讯材料，装入公文包，夹在腋下，章雨就匆匆离去了。

在眼前模糊而熟悉的人影，起身就要离去时，朴丽华彻底绝望了。到这时，她才想起，她把所有她知道的情况，都彻底向章雨倒了个干净。她赖以生存的所有底牌都亮给了这个男人，谁能想象这个男人，曾经是她的裙下之臣呢？

章雨几乎是用逃的速度，离开了阴暗的审讯室。

在监狱的露天大院里，严凤堂背着双手，正在等章雨。

见到章雨出来，他带着问询的目光望向章雨，章雨非常肯定地点点头，严凤堂暗自松了口气，原以为把朴丽华审油了，别想有任何突破了！但现在看来，章雨还是有办法的。心里是这么想，但后期的事情所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他并不知道。

两人并肩走出了监狱，上了停靠在门口的汽车，直接回到了白市驿的秘密分部，现在的章雨是不能见光的人物。因为他被处决的事，曾被**社报道过。现在外面的所有人所知道的是，章雨已经死了。

进入严凤堂的办公室，章雨立即打开公文包。取出他整理的材料，呈交给严凤堂，严凤堂并没有着急接过材料，而是向沙发指了指，让章雨先坐下。

章雨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指示，坐了下来。

严凤堂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闭着眼睛养神，他最近为另外一桩案子烦恼着，已经几天没有休息了。

今天临时起意去监狱，听过章雨的审讯，事情经过，他都知道了。没有必要再去炒冷饭。

章雨见严凤堂闭上眼睛不说话，也不多事，就埋头阅读自己刚才整理的材料，他是第一次整理这样的材料，还不知道是否有遗漏之处，这一检查，还真发现了几处遗漏，他立即做了补充。在补充修改的时候，他的脑子也没有闲着，当然不是在想朴丽华，而是在思考应对的方案。

严凤堂睡着了吗？没有，他在观察，章雨将要做的事情，他认为不需要过多的干涉，一个优秀的特工，是不需要事事请示汇报的，而是要有非常独立的判断能力。是对是错，这都需要章雨自己去判断，他只能在章雨思路有所偏离时，利用他的经验去帮助章雨。而不是手把手地去教，那样一来，章雨永远都不能独当一面。

章雨边思考，边记录一些要点，在特工的活动中，针对任务要设计的细节，不能有任何一丝遗漏，一个计划，只要存在任何不必要的死角，对整个任务带来的失败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

在战争中，优秀的特工是随时在和死神打交道，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会在一开始就把自己送上绞架，绝不会有任何改正的机会。

花了近一个多小时，章雨整理完了他的计划。严凤堂也适时地睁开了他的眼睛。

章雨将计划和审讯材料递了上去，严凤堂接过后，把审讯材料放在一边，专心地看章雨的计划。这是一份详细的计划，可见设计计划的人，相当用心，几乎利用了每一个细节。虽然略显稚嫩，但在所有的初入这行的人中，已经是非常的优秀了。严凤堂暗自庆幸自己发现了一个人才，而不是当初简单地杀了了事。

“章雨，你既然设计了这个任务，那么你就全力去实行，要人要枪，我都可以给你，但有一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章雨设计的漏洞，严凤堂并没有给他指出来，他想看看章雨的应变能力如何了。

得到严凤堂的首肯，章雨开始了他的计划。

首先，章雨调来了一年之内，所有相关的电报，如果仅仅根据摩尔斯电码来对应翻译，语句完全不通顺。对照电报发出后，被轰炸的目标的名称，对应找特征词，没有成功。因为这套密码很特殊，是变化的。

密电码的设计与数学是息息相关的。如果按照莱特所教的数字加减法去破译，只能陷入无尽的循环，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利用书的页码，行竖对应寻找关键字。这是比较常用的方法，也是最常用的一种密码设计方法。要想破译密码，就必须找对正确的书。如此一来，就必须知道密码使用者用的什么书了。

根据朴丽华的交待，独臂中将，有个很大很夸张的书房，但从来不许其他人进去，进去者杀无赦。每次出门时，独臂中将会亲手将书房的门锁住，用的锁很特殊，是一家瑞士公司设计的，所用的钥匙在这个年代并不常见。至于书房内部什么设置，那就完全不知道了。

从这点上，可以推测出，书房里的东西，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至于说，这里面是什么样的东西，那就值得探究了。或者是军事机密，或者是章雨想要找的密电码原本。但都要进入书房了，才能知道，那么计划设计中，就需要一个懂开锁的人，退一步，做个假设，门锁开了，里面会不会有保险箱呢？那么就必须要一个会开保险箱的人，还必须是顶尖高手。

所以，章雨找到了计划中所需要的第一个人，一个从重犯牢房里提出来的人，这个人叫侯三，曾是上海名震一时的神偷。

8.13后，侯三拖儿带女从上海到了重庆，由于物价飞涨，从前偷盗所得的积累，几下就被胡吃海塞挥霍一空。没钱了，怎么办？重操旧业吧，也活该侯三倒霉，偷到了军统缉私队的小金库，偷来的100根小黄鱼，还没用掉一根，就给请进了军统的刑讯室。侯三曾在上海监狱几进几出，什么阵仗没有见过？想来个咬死了不承认，嘿，军统是那么好打发的吗？几轮大刑侍候下来，全撂了。

去提这个人前，章雨让人借维修电路的机会，进入独臂中将家中，对锁拍了照。并对照照片弄来同样的锁，让侯三先试开，神了，不到一分钟，就靠2根极细的钢丝，侯三就把锁打开了。章雨当场拍板，把人带出了监狱，但他漏了个细节，那就是侯三只要能出来，就未必那么安分，当天夜里，就从白市驿秘密分部逃走了。

但不到天亮，侯三就乖乖回来了。侯三刚脱逃，严凤堂就安排人，把侯三的家人请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并透过黑道给侯三带话，要想一家大小平平安安，先听章雨的话，把事情办了再说，这让章雨感叹不已，姜还是老的辣。

朴丽华还交待，独臂中将，对身材高挑的白种女人有特殊癖好。就是他的3房老婆，都是白种女人，而且还都是原来的白俄贵族小姐。独臂中将，是个典型的吃着碗里，望着锅里的花心大萝卜。对这个情况，章雨是忍不住地苦笑，都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看来是不假，他不也是差点死在朴丽华的石榴裙下吗？

针对独臂中将的这个特殊癖好，章雨找来了第二个人，一个女人。

卡娜佳见到章雨时，以为是主顾上门了，故意拉低了胸口的衣服，露出白白的胸膛，想引起章雨的注意。章雨确实注意了，和她谈好价钱，就钻进卡娜佳在南岸租住的小屋。

卡娜佳是苏联人，当她在莫斯科大学念书时，和一个国民党留苏学生认识了。很快两人便如胶似膝。军官回国时，卡娜佳就跟着到了皇冠体育投注：。临离开苏联的时，苏联政府的官员曾经警告过她，她跟这个皇冠体育投注：军官的婚姻不受苏联法律保护，同时她将永远失去苏联国籍。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卡娜佳，哪管得了这么多，义无反顾地跟随她的皇冠体育投注：丈夫踏上了归途。回到丈夫的家，她才知道，原来丈夫早已在乡下老家娶妻成亲，在去苏联之前，已经育有一子二女的了，按照丈夫家的规矩，她只能做小。

卡娜佳倒也不在意，反正丈夫宠爱的是她，做小就做小吧！不过，丈夫和所有的皇冠体育投注：男人一样喜新厌旧。很快，丈夫就把一个19岁的女大学生，娶进家门做三房，并对卡娜佳失去了兴趣，刚巧卡娜佳那个时候怀孕了。肚皮如皮球般吹了起来，加上俄罗斯女人特有的丰满，很快就让身体如吹面团般吹了起来，这自然失去了丈夫的注意。

怀孕期间，皇冠体育投注：抗战爆发，她就跟随丈夫一家辗转到了重庆。

卡娜佳生了个女儿，这在极端重男轻女的家庭来说，自然不会得到好脸色，本来就对她颇有怨言的婆婆，就立即逼迫儿子用一纸修书，将她扫地出门。

被扫地出门的卡娜佳曾经到法院去告过夫家，法院连状纸都不接。找苏联大使馆吧？被告知，她不再是苏联公民了。在找工作未果的情况下，她操起了人类最古老的职业，几乎和间谍一样长的历史的职业—卖笑。

所以，她碰到了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