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鏖战鲁东南：第三章：第十三节

十三

这边，王志刚轻轻地嘘出了一口气又抬腕看看手表，此刻正是十一时五十六分。他听着那边向刚才来路又返回去的日军巡逻队一溜小跑的声音以及弄不懂的日语低喝声，回头对身后的士兵们低声命令：“步兵炮、平射炮及掷弹筒做好准备，一会打起来后迅速转移到刚才李排副他们上房处的墙角下发射！掷弹筒副手和平射炮、迫击炮各抽出一个人到大院围墙下近距离战斗”

王志刚的话音刚落，猛听西南方向响起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几乎是接着爆炸声，他们对面房顶上李大伟等人的步枪也响了两下，然后是轻机枪的点射声！

“四个人跟我来，其余弟兄跟四班长照我吩咐迅速行动，到了墙根用手榴弹封锁住大楼的门！”王志刚下令后端着轻机枪快步跑向街头墙角，然后趴在地上探头向右侧望去。这时刚才过去的那队日军巡逻兵刚刚拐到街面一所邮局的的窗下面对破碎的玻璃查看究竟，忽听城西南爆炸轰隆、附近旅团司令部门口枪声大作，于是忙大声吆喝着一起用着比刚才更快的速度向回飞奔！

这十余名日军士兵正跑了几十米、距旅团司令部不足百米时，忽然前面右侧仅五十米远之处的地面上火花倏闪并伴随着爆豆般的声音！

一阵弹雨扑面而来，十名正迎面狂奔的日兵顿时歪倒六、七，其余几人急忙扑倒在地持枪做还击的战术动作，只是这几名日兵扑地隐身之处偏偏有一棵电线杆子上面正明晃晃地亮着一盏灯泡把光线倾泻在他们的身上！

于是，街角处的那挺机枪不断地点射，使得呼啸而至的子弹带起灼热的空气飕飕地从几名日军士兵的头顶以及后背上掠过！借此机会，对面房顶上李大伟带领的士兵有两人居高临下，用步枪对着仅有七、八十米、在灯光下不断**但被机枪子弹压制得抬不起头来的这几个皇冠体育直播：兵“砰、砰！”地做着射击，其中，两名日兵的头颅中弹，两名日兵的后背被洞穿！

只是片刻的时间，这十名日军士兵组成的巡逻队在措手不及之中被王志刚组织的密集火力及精确射击下使得他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争取到便全体覆灭！

“向大门冲！”王志刚拎起机枪大喊一声，带着身后的四名士兵向正在被炮、榴弹轰击的日军旅团司令部冲去！

王志刚心里十分焦急———他觉得刚才被歼灭的日军巡逻队虽然让他们在没有任何伤亡的前提下尽管花费了他们两分钟的时间，但毕竟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二排唯一、也是最主要的任务是集中全部火力封锁住日军旅团司令部的大楼不能让之冲出一兵一卒从而影响全连的大局行动！

但这边打响后的仅两分钟里，他在用轻机枪向日军巡逻队射击的同时也注意到了日军旅团司令部在警报器响起后的仅仅几秒钟里，整个大楼全部的电灯骤然熄灭！又几乎在同时，在黑暗中不少窗口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

“小鬼子的反应真他妈得快，何止仅是后勤人员啊！”王志刚一边在心里忿忿地骂着，一边带着四名士兵快步跑到了日军旅团部大门的右侧。

此刻，王志刚见右侧墙下有三名排里的士兵正隔着不到两米高的砖墙拼命地向大楼的各处扔掷手榴弹，大门的左侧，借着二排的两门迫击炮、一具平射炮及三具掷弹筒和大门右侧士兵们近距离投弹的掩护，四班长孙喜带一名士兵正在院大门口及墙下不断地运动并仰着头向二楼和三楼日军所暴露出的星点火花处射击。

“妈的，整个全排仅24个人，光重武器就占了9个人，这还是各抽出了一个，人手太少了！”王志刚暗自叹了口气命令随身的四名士兵向院子里投手榴弹，然后向左侧跨了两步想看看院子里的情况，忽觉有人拍他的肩膀，忙扭头一看，见是一名叫姜守一的士兵，于是他问：“你不是和付排长在房上吗？下来干啥？”

“排长，”姜守一道：“付排长让我告诉你，这座大楼的两侧各有通口，从楼后面跑出不少鬼子向院子里冲，我们在房顶上火力不够猛，怕一会儿冲出一些鬼子摸到院墙边向外扔手榴弹。付排长大声喊了几次，你们没听到，就派我下来了。他说一会他的轻机枪给你们指示方向，让你们向曳光弹所指示的目标投弹。”

“你们那的弟兄有没有伤亡？”王志刚在枪炮轰响中大声问。

“暂时还没有。”姜守一答道：“我们专门派了个弟兄在房顶上给下面弟兄的炮和掷弹筒指示目标，他们的炮击很准确，否则小鬼子们早就冲出来了。只是平射炮只能瞄准正对大门的方位**，目标不够多，付排长正琢磨着把它弄上房顶炸鬼子的密集人群和火力点。”

“很好，”王志刚拍拍姜守一的肩膀道：“你回去告诉付排长，一定要坚持给下面**的弟兄们指示目标，平射炮弄上去后打几发炮弹就撤下来，否则暴露位置后行动不方便会出现伤亡。”

姜守一跑步离开后，王志刚大声命令所有在墙下的士兵向墙内的两侧陆续向里投弹，待十几颗手榴弹爆炸后，王志刚扭头看看身后五十多米处的房顶上李大伟等人正用轻机枪以及步枪向大楼的各处有日军士兵活动的目标射击着，而且是放一枪就迅速地挪动一下位置再打，显得十分灵活。

由于这些士兵在无名岛上苦练半年的凭感觉射击，他们每放出的一枪，总有一点点在黑暗中倏闪的火花被打灭，而他们打完一枪便缩头在半米高的防护墙后滚动几尺再出枪射击。因此，房顶上的五人，除用机枪和步枪准确的阻击和猎杀日军官兵外，还不停地给房下的火炮及大院墙下的王志刚等十一人指示目标。

一时间，房上的枪击、房下的炮轰、院墙外手榴弹的横飞乱炸，二排的区区20多人在远、近、高、低分几个层次在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武器竟然牢牢地控制住了整个日军旅团司令部大楼内部日军向外冲击的道路！

三分钟后，听着不断落入大院内以及楼两侧炮、榴弹爆炸的王志刚略一思忖，绕道跑向身后的房脚下踩着一士兵的肩膀上了房。他趴在房顶上的一角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看到前面大院里楼底下躺满了身穿黄军装的日军士兵，一楼及二楼的许多窗户燃烧着火焰，一些黑暗中的窗口突然闪烁着火花然后又突然地熄灭！一些日军士兵顽强而猛烈地射击将这边防护墙上的砖石和水泥墙击得碎屑乱溅！

王志刚又看看远处的左、右，只见整个临沂城河东段好几处都在熊熊大火的映照和轰隆隆爆炸的震撼之中！他的心头一热，觉得一股子振奋涌上胸腔———全连的弟兄们都在拼杀，仅一百多人就能在数千小鬼子据守的临沂城内造成如此巨大的声势！这是何等的魄力与气概！

王志刚把头缩到防护墙内看看手表———突袭已经打了三分多钟。他略寻思了片刻，爬到李大伟身边道：“大伟，这仗怕是还要打些时候，你们在房上用步枪和机枪封锁楼两侧的通道和楼大门时要注意隐蔽自己，我一会得通知下面的迫击炮和掷弹筒暂停射击，节省点弹药用在刀刃上。你看：现在鬼子正面的射击好象减弱了许多，如果我们不从大门正面向大楼里攻击或做出攻击的架势，小鬼子也不会再坚持刚才那样疯狂而盲目的乱打和乱冲了。”

“你说的不错，排长。”李大伟停止了轻机枪的射击但眼睛始终注视着前面数处燃火的大楼说道：“除了看不到的黑暗所在不断地向我们打枪外，肯定还有更多的鬼子隐蔽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准备一旦我们向大楼攻击便以更强烈、密集的火力阻止我们。看起来，现在我们没做出向大楼进攻的架势，鬼子们就弄不清我们的实力和意图，他们便会以固守鬼子的司令部为目的、轻易不出来反击我们，所以使现在的状态成为了僵局。”

王志刚以赞许的目光看了一眼他的这个副手道：“我们正好利用这种僵局拖拖时间，否则，就咱们这点人手，小鬼子就是在大楼里的暗处打冷枪就够咱们受的，更别说他们硬冲出来把咱们赶走了！”

“排长，你先下去吧，”李大伟也看看临沂城河东一带的其他几个战场的火光及听着轰隆隆的枪炮声道：“这房顶上的空间太小，不便机动。有我们五个人足够用了，下面有步兵炮以及许多弟兄需要你指挥。”

“好吧，”王志刚想了想道：“你们要小心，大楼的鬼子还击，你们是首当其冲。告诉给迫击炮指示方位的弟兄，一定要隐蔽好自己。估计再坚持个十分、八分、连里其他排的弟兄就会与我们会合。”说完他翻身从侧面下了房。

王志刚下房后，对房下操作两门迫击炮、三具掷弹筒的士兵交代了几句正要离开时，五班长李盼富拉住了他：“排长，你刚才不让我们的炮拉上去打，可是另有打算？”

王志刚看看李盼富憨厚的神态以及旁边士兵殷切、渴望的神情叹了口气道：“倒也没有别的什么打算，只是因为这个家伙太重了，上下实在不方便，你们在房顶上打，既不便于隐蔽，也不利于转移。现在大楼的鬼子并没有向外攻击，和咱们形成了僵局，如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让你们上房。如果需要，我会派你们上房或在别的什么地方打几发炮弹、狠很地炸一下这帮狗日地小鬼子！”见李盼富又想说什么，王志刚又道：“现在咱们的人太少，你和张忠义摸到墙边用手榴弹和步枪再帮孙喜他们加强一下火力吧。”

王志刚又在黑暗中跳跃了几次猫腰回到了院墙下，见原来的十余名士兵正时不时地左一颗右一颗地向院子里和大楼的门口处甩着手榴弹或用步枪向闪烁火花的所在射击。他又看看表，听听城西南及西北几处越来越激烈的枪炮声，心想：“快了，待枪炮声稀了下来，就说明三排、四排和一排的弟兄们已经得手正向他们会合，他们的任务也就要完成了！”

王志刚想到这里，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尽管他的心里自从房上下来后就有一种揣揣不安、总觉得哪有些不妥的感觉，但是什么又说不出来。“不管怎么地，只要完成了任务并且全排的弟兄不出现太大的伤亡，个个完整无缺就好。”他想。

正寻思间，突然间似乎已基本沉寂的整个黑幢幢三层大楼内部从二、三层的几个窗口又闪起六、七点火花，当后面在房顶上的几个二排的士兵用步枪以快速点射的枪法打灭了几点火花的同时，猛然间几乎是二楼、三楼的所有在黑暗中的窗口瞬时间全部都闪动着橘红色的火花，甚至还有三、四处连续的一串串火花形成一条直线射在对面平房的房顶上！

一时间，整个大楼除一层被院墙隔住了视线及目标而保持沉寂外，二、三层的多数窗口闪动着数点火星，这两层近三十多硕大的射孔里不下百余条步枪、手枪及数挺轻机枪一起将雨点般的子弹向李大伟等五人的房顶泻来！

正用步枪点射对面的刚才若干火星的三个二排士兵在消灭了大楼窗口的几个日兵的同时，便被这虽不准确、但异常密集、猛烈的子弹击倒，而且全部是被打中头部钢盔以下的脸和颈部！

李大伟伏在防护墙下右手刚刚点击完毕抓住枪托想换个地方，斜靠防护墙上的机枪筒猛地被对面一颗子弹击中，轻机枪的上半部“忽”地一荡，震得李大伟手指头一哆索差点将枪甩向身后！他抓紧武器，听着头顶上尖锐地呼啸出如死神的哭泣般的声音，鼻腔吸着淡淡硝烟的血腥味，摇摇头抖落着布满他的头上以及身上被子弹击打飞溅的水泥、砖石碎屑，借着微弱的火光艰难地扭过头对他右侧的几个士兵大声喊道：“先别打了，注意隐蔽！”

李大伟喊完了后也看清了他的几个士兵的情景，不由地惊呆了———那跟他上来的四个士兵、除最靠右边的一个人仍紧趴在最边缘的防护墙下一动不动地贴在墙边躲避着子弹外，另三个士兵均仰躺在房顶上动也不动地似乎在注视着黑漆漆地苍天，而且曲卷歪斜的身子旁仍在汩汩地流淌着黑色的液体------

“王永昌！”李大伟左手握着轻机枪的支架爬向最靠近他的士兵大声喊着，只见这名士兵双眼大睁，早已气绝，李大伟又爬向另外两名士兵，见他们也躺在血泊中已然阵亡！

“刘文生，姜守一------”李大伟喃喃地念叨了几声，眼泪顺眼角流了下来！

一个排加上正、副排长总共才24人，这24人在大海里拣了条命后组成了一个集体便如亲兄弟般的共同度过了苦难的多半年光阴日月，相互之间，他们彼此的每一个音容、每一个笑貌都熟悉得再也不能熟悉，可只是在瞬间就相隔两界、永无相见！

李大伟右手握着轻机枪的枪柄发出“吱吱”的轻微响声，此刻，这个当兵五年的少尉军官冷静了下来后沉思了片刻，迅速爬到最边缘那个给炮兵指示方位的士兵旁拍了他一下大声道：“你下去吧，去告诉排长，让步兵炮和掷弹筒以及弟兄们撤到大楼射击的死角处，然后再重新设定射击诸元，封锁大楼的两侧和大院门，这个房顶我们守不住了。快去！

“副排长，那你们呢？“这个叫田小亮的士兵问。

“我们？“李大伟苦笑了一下道：“王永昌、刘文生和姜守一都阵亡了！”

“啊！”田小亮惊呆了，哈下腰闷着头就要向里面爬去！李大伟一把抓住田小亮的胳膊大声道：“你他奶奶的要干吗去？赶快下去报信儿！”

田小亮流着泪喃喃地道：“刚才还好好地，怎么就------”说着竟然哭出了声。

“好啦！”李大伟忍住悲痛拍拍田小亮的头道：“打仗就难免要牺牲，以后你多杀些鬼子替他们报仇就是了，快下去吧，”

“副排长，你也下去吧！”田小亮泪眼朦胧地恳求着说。

“鬼子突然用密集的火力封锁住房顶，肯定会从大楼的向外冲，就是不冲出来，在院子里向墙外扔手榴弹，排长他们在墙这边也会有危险。所以我先在房上掩护他们转移，一会就下去找你们。”李大伟笑着道。

“那------”田小亮擦了一把眼泪道：“副排长，你小心点，一会儿一定去找我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