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三

肖鹏在那忙着做那几件火烧眉毛的事，季长春也在忙着为他的领导解套。肖鹏的强硬使他意思到，此行不会顺利，仅仅攻下谭洁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如果不能形成支队党委的意见，那就不能代表组织，他必须另寻途径，争取多数支持谭洁。也只有这样，他的目的才会达到，郭刚才会满意。在季长春的仕途上，之所以一帆风顺，就是他弄明白了一点：永远跟着**走。不要相信什么**，集中才是绝对的。对你的升降，**会有决定权和任免权，其余都是扯谈。尤其做他这种务虚的工作，你的成绩完全由**说了算，因为外界看不见。他选中的第二个人是许放，在特委领导心目中，许放是属于“好人”那种的，这样的人，最大特点是听从领导的招呼，对这一点，季长春十分清楚。

许放回来后，一直在养伤，开始心情十分低落，他觉得是自己带兵的无能，才给支队的工作造成了巨大的损失。新兵大队几乎全军覆灭，假如不是肖鹏的舍命相救，他早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了。这些日子他总是在想：同样是男人，为什么肖鹏就那么出色？就是杨万才也很能干。而作为支队主要领导人的他，在决定支队命运的时候，屡屡的犯错误，这到底为什么？论文化他不如肖鹏，但是比杨万才强多了。论革命资历，他不如杨万才，可是比肖鹏长多了，但是实际工作能力，他都不如对方，是哪里出了差错？是的，肖鹏一个字都没有责怪他，但是他能不自己责怪自己么？季长春走进来的时候，他正在看《论持久战》，在有关战略问题上，肖鹏画了很多道道。多数人看这本书，都是重点看战术问题，而肖鹏偏偏对战略问题感兴趣，这让许放不解。作为他们这一级别的指挥官，似乎没有必要去深入研究战略啊！

“许主任，伤势好些没有？”季长春一脸关切的问，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把炕上的被子往里挪挪。

“没大事了，过几天就能下地了，季部长幸苦了。”

“我辛苦什么，你们这些在第一线的人才辛苦。喝风饮露不说，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就像这次，你不是差一点丢了命？”季长春不动声色的，把话题引了过去。

“是的，小野太狡猾了，谁也想不到，他会在那样一种情况下，发动了突然袭击。“许放感慨的说。

“那就是说，支队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被鬼子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季长春敏锐的看到了缝隙，立刻问。

“可以这样说，小野的迷魂阵把我们都骗了。他明明在冀州指挥作战，突然之间杀了个回马枪，弄得我们是措手不及。而我的新兵大队，由于平时训练不够，刚一开始就顶不住鬼子的进攻，早早败了，责任在我，是我没有把这支部队带好，辜负了党的培养，我会做出深刻的检讨。”许放说这番话时，脸上是一副懊悔的神色，是深深的自责。

季长春对他个人的错误不感兴趣，他要把许放引到他需要的轨道上去。“听你的话，对小野的突然袭击，支队并没有人产生警觉，因此才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由此看来，支队应该对这次失败负全部的责任？”

“也不全是，最起码肖队是有警惕性的，不过当时没有人听他的话，大家都被小野蒙蔽了。”许放说，话到了这会，他还是没有明白季长春的用意。

“肖鹏一个人不能代表支队啊！”季长春笑笑说，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神态，好像就是闲谈。“再说，作为军事上的负责人，他并没有采取有力的措施，这次失败，他也是有责任的，而且是主要责任。”

“这话我不同意。”许放这才听出了季长春话中的意思，脸色马上变了，“如果不是肖队的提前预见，我们的损失比现在大得多。这次小野摆的迷魂阵，大家都没看出来，只有肖队一个人在警惕，在努力工作。可惜小野做得太像了，大伙都没有听从肖队的劝告。尤其是彭部长，对肖队甚至采取蔑视的态度。要是由肖队做主，我敢说，小野的阴谋绝不会得逞。肖队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一向性格温和的许放，在提到肖鹏的时候，态度如此激烈，这是季长春绝对没有想到的，即使他一向有修养，也不能不脸上变色。因为由此他想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只要肖鹏反对他的提法，很可能大多数人会跟着他走，谭洁即使支持他，也左右不了支队的话语权，那他的目的就不容易达到。他想想，决定中止和许放的谈话，不能让他的情绪再延续下去。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要想让支队把责任承担起来，关键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肖鹏。在这支队伍中，肖鹏的威望太高了，不说服他，别人就无法说服。可是用什么方法能说服他呢？这真是个让他头疼的问题。离开了许放的病房，季长春的脑袋就在不停的转悠，脚下的小鸡、小狗在不停的骚扰，他也没什么感觉，坑洼不平的乡村小路，有好几次差点让他摔跤，他也浑然不觉。为领导排忧解难，他算得上是呕心沥血，鞠躬尽瘁，难怪郭刚会异常器重他。这样的下属，哪个领导会不器重？

“彭部长，我到处在找你。”一个低沉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出现，打断了季长春的沉思，也把他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他不熟悉的陌生人。“你是……”

“我叫严世伟，主管农运干部的。”来人一脸笑容的说。

季长春想了起来，在和彭述怀谈话时，彭述怀不止一次的提到过这个人，说他很能干。“哦。我知道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季长春虽然想起了他，但是脑子里一直转悠着如何说服肖鹏的事，没有心情和别人说话，所以态度不热情。

“关于这次反扫荡，我有些想法，想单独和特委领导汇报一下，不知道领导有没有时间。”严世伟仍旧笑着说，但是眼窝里隐藏着的诡秘故意流露了出来。

季长春看见这种目光，心中不由得怦然的一动。“好吧，到我的住处去谈。”说完，带头向前走去。

从人变成鬼，有时候其实不需要九九八十一难，也不需要炼狱般的折磨，只是一瞬间的事。严世伟在鬼子的酷刑下并没有屈服，这也就是杨万才一力替他说好话的主要原因。但是一次意外的“艳遇，”却让他彻底的迷失了自己。那天酒井并没有打他，而是给他弄了几样美食，一壶美酒，就把他一个人扔在屋里出去了。开始他还在抵制美食的诱惑，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那不争气的肚子不住的提出抗议，让他饥饿难挡。“吃就吃能怎么样？反正我也不会当**。”他开始这样安慰自己，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但是他忘了，精美的食品就是催化剂，一点点的在剥离他那脆弱的神经。他那空洞洞的肠胃，已经经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在他吞下美食的时候，他的筋骨就在一点点的软化，变得舒泰，变得渴望，吞下最后一片精肉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肚子的需求，甚至生气：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点？然后他就恼怒的，不客气的，把一壶美酒都灌了下去。再然后，他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可是在梦中，他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似乎是女人的体香。他的梦醒了，知道自己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也知道自己完了。就在这一刻，他由天使变成了魔鬼。虽然过后他也后悔过，抗争过，但是一想起那软软的，肉乎乎的肉团子，他就心旌摇动，不能自己，只有在堕落的道路上走下去，置之毁灭了。当他回到运河支队，总是感觉有一双双眼睛在看着他，夜里常常被吓醒。尤其是肖鹏的的眼睛，似乎是能**的，他觉得即使把支队里所有的人都瞒过，也瞒不过肖鹏。这个人太聪明，太厉害，好像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欺骗得了他。只要碰见他，他会不由自主的气短，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当这种感觉不断的上升，就由恐惧变成了仇恨。让他越来越有了，必将肖鹏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心里。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了“不共戴天”的情绪，那就会寻找一切机会除掉他。季长春的到来，他一直在密切的关注着，只是在他不知道他的来意之前，他不敢轻易上门，怕引火烧身。后来当他明白了季长春的来意，感觉时候到了，此时不借刀杀人更待何时？他不再犹豫，立刻出马了。能否打倒肖鹏，就看这招棋了，他不但要下药，还要下猛药。

“你坐。”进了屋后，季长春说，还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都是党内的同志，可以敞开说。”

“是关于肖队的，有些是听来的，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严世伟故意作出恐慌的，欲言又止的样子。因为他很清楚，他越是这样，越能引起季长春的重视。

果然，季长春本来半仰在藤椅上的身子，像是被蛇咬了一口似的，“砰”地一下坐了起来，脸色都有些微微涨红。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刚才还在想着怎么说服肖鹏，苦无良策，现在就有人来告肖鹏的状了，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巧的事？如果肖鹏真有什么把柄被他抓在手里，即使说不服他，直接把他拿下就是了。没有了肖鹏挡道，运河支队不就是谭洁说得算了，到那时，还不是按他的如意算盘做？“没关系，真诚、坦白是我们**做人的原则，向上一级党组织反应情况，是每一个**员应尽的义务。不要怕，有什么说什么，说错了也没关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听不得不同意见，那还叫**员？”

季长春这一通“鼓励”的话，听得严世伟是心花怒放，原来有那么一点点地担忧，顷刻间都烟消云散了，他也摸到了季长春的脉搏。看来传言不虚，季长春真是对着肖鹏来的，他用不着顾忌了。“季部长，我听说，肖队和一个皇冠体育直播：女人关系不一般。”

“什么？”季长春大吃一惊，顿时脸上变了色。这件事可非同小可，勾结皇冠体育直播：人，那可是通敌啊！这可不是随便乱说的。再说了，鬼子那么恨他，怕他，他怎么会是鬼子的内奸？季长春脸上明显地露出怀疑之色。说别的，他都可能信，这件事，他的确表示怀疑。

严世伟自然看到了，季长春脸上流露出的怀疑之色，打出这一炮，他是经过再三考虑的。也许季长春不会相信他的话，但是只要他有疑心就行了。有了疑心，他再说后面的事，他就可能对号入座，对方的判断就会戴着有色眼镜，这时候假的，也容易变成真的，这一切严世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听说，肖队跳水那次就剩了一口气，是这个皇冠体育直播：女人找到鬼子专家，用的是最好的药，连药费都是对方付的，才救活了肖队的命。”

“有这样的事？那个皇冠体育直播：女人叫什么，是做什么的？”听严世伟说得有鼻子有眼，季长春开始感兴趣了，也有点信了，因此有了往下听的兴趣。

“她叫秀美，听吴兵说，那是个大美人。她的父亲就是丰臣秀吉。”严世伟说。

“什么？她是丰臣的女儿？”季长春差一点跳起来，感到事情严重了。丰臣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了，那是在冀中军区都挂了号的战犯。狡猾，阴险，毒辣。那是个给冀州的八路军和**带来无限灾难的家伙。肖鹏和他的女儿接触，关系还不一般，这就不是小事了。即使眼下肖鹏并没有被拉下水，面对那样一个大美人，谁敢保证以后？自古到今，英雄难过美人关的，还少么？吴王夫差和西施，吕布和貂蝉，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都免不了身陷囹圄，他肖鹏就能百毒不侵？“他们怎么会认识？仔细说说。”在季长春看来，这件事还是有些不清。肖鹏一个军人，怎么会和丰臣家的千金小姐走在一起，除非有人特意安排，那就说明这是个圈套，只怕肖鹏自己都没有看出来。

“听说是肖队来冀州的路上英雄救美。”严世伟对详细情况并不知情，不敢乱说，所以简单的做了回答。

“哦，一个古老而永不退色的故事。”季长春说，然后却沉默下来，因为他不太相信。像丰臣女儿那样的人物，出门怎么会没人保护？要不就是鬼子设的圈套，要不就是肖鹏隐瞒了什么。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这里面有文章。特委并不知道这件事，应该把它告诉特委的有关同志，至少该让郭刚**知道，让他们去做下调查。毕竟，肖鹏不是一般人物。如果他有点事，那对冀州的对敌斗争将是毁灭性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