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五

多灾多难的西河，又一次掉入了战争的漩涡里，酒井这一次下了血本，除非实在动不了的部队，凡是能动的，一个不剩，全部加入了这次扫荡，连特工队也不列外，对李卫的追捕也停止了，他要集中兵力消灭运河支队，所以这次战争的规模是空前的。按照他的计算，运河支队有三四百人，而实际战斗能力，顶多打对折，因为绝大多数是新兵。这些没有经过战斗检验的新兵，听见枪声不尿裤子就不错了。而皇军是整整两个中队，皇协军是一个团，特工队也有两百多人，加上治安队的八九十号人，在兵力上，占有绝对的优势。至于武器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野战炮，能搬动的武器都带上。而运河支队从松树岭战斗之后，弹药补充极为有限，很多人还拿着大刀长矛，连一支七九步枪也没有，皇军的一个小队，就可以击败运河支队的一个大队。所以他在安排兵力使用时，基本上是这样的：皇军以小队为单位，皇协军以连为单位，组织了一张大网。其中有两个小队的皇军作为机动，主要是支援皇协军。因为酒井认为，以运河支队的战斗力，即使发动攻击，也一定是雷公打豆腐——专拣软的欺，皇协军当然是软肋。应该说，他的部署很严密，看起来无懈可击。连木村都十分认可，认为这一次的攻击是空前的，运河支队在劫难逃，看来小野办不到的事，酒井真的能成功。

现在的西河，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当各种各样的情报源源不断的送入运河支队，绝大多数人的脸上失去了笑容，每个人都挂了严霜。他们不会忘记刚刚过去的扫荡，运河支队折损了大半，现在才恢复了一点元气，如何能挡住鬼子的疯狂。当地有条件的农户纷纷外逃，没条件的往山里进，根据他们的经验，鬼子一般不进深山的。

在李家窑村何振梁的家里，肖鹏一回来，紧张的军事会议就开始了，多数人的脸上十分严肃，差不多的人都主张把部队撤出西河，他们对上一次松树岭失败记忆犹新，何况这一次的鬼子几乎倾巢出动。唯一提出反对的是何振梁，他以为，一旦运河支队撤走了，西河的百姓又会失望，因为在他们需要保护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力量是悲哀的，会失望的。最不怕打仗的杨万才首先反对，他的理由很简单：鸡蛋碰不过石头，要是运河支队和鬼子硬干，最后恐怕连种子都不会留下。在狼牙山，他领教过鬼子的战斗力，那的确不是皇协军能比的，别的中队长也支持他。大伙都明白，支队的兵员的确扩充了不少，但是即缺少武器，又没有实战经验，和皇协军作战都不占优势，面对凶恶的鬼子，胜算很少。

谭洁很少说话，她一边听着大伙的发言，一边在心里盘算，也倾向于把部队撤出去，因为她看的出来，连杨万才这样能打仗的老战士，对这次反扫荡都缺少信心，对鬼子都心存忌惮，何况其他的人。当一支部队缺少自信的时候，是很难打胜仗的，再说酒井动用的兵力实在强大。她不时的扬起脸看看肖鹏，肖鹏依在椅子上，饶有兴趣的听着，双手编着鸟笼子，脸色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任何着急。这让她感到奇怪，面对如此严重的敌情，他怎么会无动于衷，还有闲心编鸟笼子？她起身走了过去，一把夺下了肖鹏手中的草棍，“你到说话啊，学诸葛亮啊！”

肖鹏懒洋洋的挺直了身子，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不学诸葛亮学张飞？手拿三八刺，杀！”

众人一下子笑了，刚才十分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弛下来，有的人就开始了开玩笑。“对啊！肖队长就是诸葛亮，有了肖队长，咱还担什么心。”

“看看你，多严肃的事儿，到你这儿也变得稀松了，你就不能正经些？”谭洁埋怨的说。

“严肃要是能把鬼子吓跑，我们就来个集体严肃，然后对鬼子大喝一声：小鬼子，滚！”

这一下遭了，肖鹏的话让刚才不笑的人也大笑起来，许放摇摇头，冲着谭洁做了个手势，似乎在说：别管他了，咱的队长就这副德行，随他去吧。

等大伙笑得差不多了，肖鹏才做了个手势，制止了大伙的哄笑。“行了，你们再笑，政委就该哭了，你们没见她的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把目光投到谭洁的脸上，谭洁的脸成了大萝卜，红得发紫。她恼怒的站了起来，走过去就是一拳，打得肖鹏裂开了嘴。“再胡说，把你嘴糊上。”

“遵命，不胡说了。”肖鹏说完站了起来，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图，让田亮挂在了墙上。这是肖鹏自己亲手绘制的，西河地区地里图，上面表明的很细，有很多小村落都在山里，连当地人也不太知情。这幅图如果没有张大伯帮忙，肖鹏是绘制不出来的。因此当图挂着墙上，好多人像看西洋景似的，不明所以。

“你们谁敢说，这地图上的地方都知道？”肖鹏说。

肖鹏的话激起了大伙的好奇心，一个个的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结果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没有一个人能做到，不过他们还是不明白，这和鬼子的扫荡有什么关系。

肖鹏得意的笑了。“你们都做不到，那鬼子就更做不到了，别看小小的西河不大，可是像个迷宫，死角不少。酒井拉开了那么大的架势，其实也只不过占占面，只要我们利用好了这里的地势，和鬼子捉迷藏，非把鬼子弄迷糊不可，我们可以分几步走。鬼子开始一定很疯狂，大占上风。这一阶段是我们最困难的，但是只要我们挺得住，机会就来了。因此我们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敌人目标中的抗属转移出去，让鬼子白忙活。”说到这，肖鹏把头转向了谭洁。“政委同志，这个艰巨的任务非你莫属？”

谭洁听了，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她当然知道转移群众很重要，可是她更愿意和军队在一起。她想听到肖鹏更多激励众人的话，因为她已经感到，很多人都希望肖鹏拿出办法，所以她并没有表示不满。

“杨万才，你挑选一个排的士兵，条件是能跑的。”

“干嘛，开运动会啊！”杨万才嘟囔着说，他一点也不傻，知道肖鹏又不会给他好活干。上次带着公田溜圈，好累没少挨，人还看丢了，让谭洁一顿好熊。肖鹏还算够意思，没说他，还替他讲情，这会又让他挑能跑的，八成又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小子，忘本啊！上次丢了人，谁帮你说话的？我可给你记着账呢？”肖鹏连真带假的说。

杨万才偷偷的溜了谭洁一眼，谭洁也在看他，赶紧把目光撤了回来。自从丢了公田，他就像做了贼似的，见着谭洁绕道走，他杨万才什么时候这么丢过人？“好吧！你说就是。”

“这还差不多。”肖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的任务就是牵驴，见着鬼子就逗弄，然后就跑，不准真打。败的次数越多，功劳就越大。多准备几套衣服，不能让鬼子看出来你们就那么几十个人，皇协军不能动。”

杨万才摸摸头皮。“这叫怎么回事？专打败仗，这不是埋汰俺老杨么？你能不能把话挑明了？俺憋得难受。”

“不能，让你这么做，你只管做好了，哪有那么多废话。”肖鹏板起了脸，不再理他了，然后对许放说：“新兵除了我选出来的，剩下的都归你了，你的任务首先是保证他们不被打散，先找个可靠的地方藏起来。你看，这几个地方小了点，但是比较偏僻，你们住进去，把村子锁起来，许进不许出，安全应该没有问题，然后等我的命令。在命令没有下达之前，天塌了也不能出来。”肖鹏说，这个任务看起来简单，其实只有许放去他才放心，因为许放执行起命令来，绝不会打折扣。这些新兵没有经过任何战斗，最容易被打散，这一点，肖鹏很清楚。

“肖队长，鬼子既然冲着咱李家窑来的，我们可不能卖呆啊！”见肖鹏挨个分配任务，就是没有他们的份，何振梁有些耐不住了，“咱们打鬼子或许不行，摇旗呐喊总可以吧？”

“好，老何，真有你的。”肖鹏把赞赏的目光投去。“刚才我还在犹豫，这个活儿是不是交给你，现在我拿定主意了，就由你何大哥挂帅。”

“你说。俺姓何的，绝不会给李家窑的人丢脸。”何振梁说完，站了起来，黧黑的脸上泛起了亮光。

“你找几个身体壮的，能跑山路的男人，年龄不要太青。还要找十几个姑娘、媳妇，要漂亮些的，身体灵活的，能跑路的，等着听我的命令。”

杨万才听到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感情好，我也有伴了，又一拨溜狗的，咱们肖队长要摆打狗阵。”

何振梁听得莫名其妙，瞪着大眼睛问杨万才。“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好不好？”

杨万才正要解释，一眼看见肖鹏那闪电一般的目光，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退到了后面去，不敢吱声了。

“何大哥，别听杨队长嚼舌头。至于你这批人干什么，你听我的号令，千万不能出错。”肖鹏叮嘱说。

“放心，我不会误事。”何振梁信誓旦旦的回答。

肖鹏见安排的差不多了，时间又很紧，就散会了，只把有关的人留下，别看他在众人面前表现的潇洒，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他知道，这次酒井的大动干戈是很凶险的，酒井就是冲着八路军来的，他虽然不像小野那么精明，但也不是泛泛之辈，不达到目的绝不会罢休。而运河支队要想把鬼子从根据地撵开，就不是一件容易办到的事，何况肖鹏还有别的想法，这自然增加了难度，一定要好好谋划谋划，打赢这场战争。“田亮，给你个特殊任务，带着你的分队，秘密的潜入小王庄，当鬼子扫荡开始后，你们要秘密出动，给我找到鬼子的漏洞，我派人及时和你联系，这一次能否把鬼子拽回西河，你这一步棋十分关键，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你是让我找到酒井的软肋，得到机会在背后，狠狠的扎上一刀。”田亮笑嘻嘻的说，手里还在把玩小刀。

“算你小子鬼精。”肖鹏满意的夸了他一句。“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能随便发动攻击，别给我玩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那一套，这一次情况不同，听见没有？”

“是！”田亮大声的回答。

“好，你可以走了。秋菊，知道为什么把你留下？”

“不知道。”秋菊老实的回答，她的确猜不到肖鹏的用意，按说这样规格的军事会议，她是没有资格参加的，肖鹏不但让她参加，还把她留到了最后，她确实纳闷。

“你去帮何振梁挑选美女，一定要严格把关，首要条件是身体好的，胆子要大的，一见鬼子就腿软的，坚决不能要。然后要教教他们，见到鬼子该怎么跑，还要教会他们服从命令，就像古代孙武训练女兵一样，这是一支奇兵，不能给我搞砸了，你的任务十分艰巨，当心了。”肖鹏因为秋菊第一次单独完成这样的任务，所以特意的嘱咐了几句。

“是！”秋菊学着田亮，大声的回答，但她心里直敲鼓，因为她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肖鹏又说得如此严重。

吩咐完了秋菊，肖鹏才算松了一口气，感到浑身疲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点起了一支烟。现在，屋子里只剩下谭洁和许放了，他要把他的计划向他们全盘托出，不能让他们心里没底。在运河支队，他们三人才是唯一的核心。肖鹏很满意这个中轴线，在整个华北的游击队中，像他们这样**的，搭配合理的领导机构，恐怕也不多。“好了，就我们几个臭皮匠了，我也该把我的想法跟你们汇报了。”

“你都先斩后奏完了，来支会我们一声，算是给我们面子，我们只能洗耳恭听了。”谭洁半真半假的说，可她的脸上，带着的，是发自内心的笑。本来对酒井的这次扫荡，她忧心匆匆，可是看到肖鹏那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是这几次扫荡以来，她最放心的一次，肖鹏替她承担了一大伴的责任，一切都布置的井井有条，让她从心里感到舒服。她从心里感到庆幸，身边有个这么能干的队长。

“要不，你重新来一把？”肖鹏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取笑谭洁的机会，他越来越喜欢和她斗嘴了。

“去你的，就知道你的臭嘴不会说出人话。“谭洁假作嗔怒的说，可脸上仍然挂着笑。

肖鹏做出了一副鬼脸，然后才说：“我的打算是这样的，这一次，我们不但要把酒井赶回西河镇，还要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让他知道马王爷是长着三只眼的。”随后肖鹏就把他的计划，详详细细的和盘托出，未了才说：“这一仗如果我们赢了，在西河算是彻底的站住了脚跟。以后和鬼子周旋，也有了真正的资本。”

谭洁和许放没想到肖鹏的胃口这么大，都瞪大了眼睛，一颗心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嗓子眼，心里在说：能行吗？

六

就在西河上空布满了阴云，战争气氛笼罩了西河大地，小野却在冀州城里，享受着入华以来的平静和和温柔，品味着**的甜蜜。而这一阶段疲于奔命的李卫也终于可以松下一口气，养精蓄锐，等待合适的时机出击，只是李卫的性格决定了，在西河面临被战火蹂躏的时候，他能安下心来抚慰身心的创伤吗？就像小野不可能完全抛弃西河一样。作为男人中的男人，让他们彻底的放弃事业，躲进桃花园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那实在是太难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中外都是如此，他们由于文化的不同，修养的不同，对政治的理解的不同，执政的能力不同，在他所管辖的地域，体现的风格也决然不同。现在的冀州，和丰臣在时的冀州，简直是天地之差。你所能看见的，感受到的，处处是战争的气氛。监狱里的犯人早已堆满，新的犯人还在源源不断的进入，以至于高岛不得不把有限的财力，用于建设新的监狱，把有限的兵力，用于做监狱的看守。在城西北的空地上，每周都在处死抗日分子，抗日分子却越来越多，这让高岛十分头疼。然后就是更加严厉的法规出台，就是不断的抓人，捕人，冀州变得越来越恐怖，让很多原来在这里经商的商人都逃之夭夭，使冀州的市面变得更加冷清，聚敛钱财，货物也就更加困难。作为华北地区主要的物资基地，这种状况是不能允许的，高岛来的时间并不长，已经遭到了上司的训斥。他虽然把经济管理的大权下放给了小野，可是战时的经济离不开政治，小野也无力回天。因为高岛不肯改变他的暴政统治，必然造**心不安，没有一个相对安定的环境，商人就无法经商，没有商人那来的市面繁荣？小野也试图就这一点和高岛交换意见，结果遭到了斥责，气得小野不再多说一句话，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陪伴秀美身上。

秀美这一时期非常开心，父亲走后的郁闷，由于小野的出现，渐渐的淡化了。通过频繁的和小野接触，她已经洞悉了小野身上的很多优点。他的优雅，丰富的文化知识，聪慧的大脑和对女人的细心，是皇冠体育直播：军人中极为少见的，难怪父亲那么喜欢他，他的确不同凡响，假如不是她的脑子里还有肖鹏的身影，她相信可以决定嫁给他了。

“小野君，我们去哪？”从饭馆出来，秀美问。两个人今天吃的是中餐，是小野提议的。在皇冠体育投注：饭馆，他们可以一边吃饭，一边听着皇冠体育投注：人说些什么，过去，很多听不到的消息，小野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但是今天他很郁闷，因为什么消息也没有听到。不是没有人说，是吃饭的人把说话的声音降低到最低限度，他根本听不到。

“随便走走吧。”小野无精打采的说。

秀美感到很奇怪，刚才进来吃饭的时候，小野兴致还蛮高的，怎么一转眼功夫，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因为饭菜不可口，小野在饭桌上，还称赞香酥鸡又滑又嫩又焦，说是冀州的一绝。“怎么了？你……”

听见了秀美的口气不对，小野才知道自己无意中得罪了秀美，连忙解释说：“不是因为你，你的看看，这里的气氛十分的压抑，好像顾客们都不敢说话了。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他们都这样了，那普通的百姓……”

“我父亲的在这里，不是这样的。”秀美也叹了口气，刚才对小野的不满荡然无存了，变成了对高岛的不满。“天天的抓人，在什么地方的都抓人。昨天我的去学校，他们又在抓老师，老师不过是说了些对现实不满的话，就成了抗日的分子。皇冠体育投注：人的也真是的，总有人的在打小报告。”

“当大家都不用嘴说话的时候，就该用武器说话了。”小野一脸无奈的说。“从古到今，霸王统治就没有长久的。”

看见小野的一脸忧愁，秀美的心里也沉重起来。这时俩人已经走出了商业街，来到了主马路上。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话，发出尖利叫声的警车呼啸而过，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的都是苦笑。穿过马路，对面是一条只有马车宽的小路，路上行人不多，到挺适合遛马路，两个人的脚步才慢了下来，秀美首先打破沉默。

“小野君，要是没有战争多好，要是皇冠体育直播：不和皇冠体育投注：打仗多好，我们可以到苏杭，到桂林看看。”

“皇冠体育投注：的地大物博，名山胜水多的是，所以造就出了那么多的诗人、哲学家。我的血液中，除了皇冠体育直播：文化，就是皇冠体育投注：文化了，从我的内心来说，最不希望中日打仗，可是偏偏我们两个国家打得最凶，而我们又无能为力，也许这就是命运。”小野接过秀美的话，发出由衷的感慨。这番话，憋在心里很久了，可是除了在秀美面前，他不敢吐露一个字。没有任何家庭背景的他，真要是出了事，家族也就完了。“高岛把我解了职，我到是要感谢他，他给了我远离战火的场所，能让我和你挨得这么近，我只是担心，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小野目光炯炯的看着秀美，所有的情意都在眼睛里。

秀美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追她的人都快从九州排到东京了，但是她并没有爱上谁，也就没有真正的恋爱过。这些日子和小野相处，才多少知道了爱的滋味。小野的体贴，让她明白了自己是个女人，是个需要男人的女人。当小野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她，那种甜蜜叫她从头暖到脚。非常奇怪，过去的她可没有那种感觉。“你会离开冀州？”

“一种感觉的。”小野努力装出淡淡的口气，其实从于得水来过之后，他那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就再也平静不下去了。当于得水像他描绘酒井理政时的一些做法，他就感到西河要乱。特别是提到这次的军事行动的一些安排——因为于得水知道的也不多，但是足够了，他当时的心就像沉到了水底。酒井是个混蛋啊！你要用皇协军就放胆用，要么不用。每个营放一个小队日军，这叫什么事？谁掌握指挥权？如果是日军说了算，皇协军当然不会卖力。你想啊！让一个尉官去指挥校官，他会心甘情愿的听从指挥？让皇协军说了算，那放一个小队的日军就更无意义，何况皇军骄横惯了，也不可能听从皇协军的指挥，就可能造成指挥系统的重叠，这是兵家大忌。一支离心离德的部队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鬼才知道。酒井调动了那么多的部队，后方留下了很大的一块空挡，万一肖鹏进行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而且肖鹏很可能会这么做的。小野预见到了这一切，却无能为力，这才是让他焦虑的。西河的今天，毕竟是他花费了极大的心血才创造出来的，当酒井把这一切打碎，谁去收拾旧山河，都将难上加难。

“不是的，你好像已经预见到了什么？对吗？”秀美虽然问话语气很轻，但口气却是肯定的。

“和聪明的女人打交道，很累啊！”小野看似抱怨的说，其实心中充满了甜蜜。一个即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让他碰到了，这是前世修来的，果真的能把秀美取回家，家里人会笑死的，同僚们会妒忌死的。如果战争结束多好啊，他们就可以回国，就可以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战争什么时候会结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一切都是未知数。小野真不愿意去想这些问题。只是和秀美走得越近就越不能不想，因为秀美实在是讨厌战争，她的修养使她太迷恋山水，田园，太迷恋诗情画意般的生活，和今天的一切格格不入，清纯的，像一块未经雕琢的宝玉。他爱她，当然想满足她的愿望，可是现实又由不得他。此时的小野自己也不知道，他已经受了秀美很大的感染，不仅是不喜欢战争，开始厌恶战争了，这种转变在潜移默化的影想他，对他后来的离经叛道是起到巨大作用的。

“好啊，小野君，你要是喜欢愚蠢的女人，我的可以给你找来一打。”秀美一边说，一边用手捂着嘴笑。

小野面对着这孩子般的调笑，几乎不能自己，很想把她揽在怀里。虽然苍茫的暮色遮住了她那妩媚的笑脸，却当不住她那动人的笑声。如果没有战争，这林荫小路，一定是最甜蜜的，适合亲吻的场所。

“说话啊！小野君。”秀美见他低头走路，默默不语，嗔怪的提醒他。“你不会在作诗吧？”

面对秀美充满善意的调笑，小野的头虽然抬了起来，脑子里却涌起了一句他经常吟诵的古诗：战地黄花分外香。脸上感到阵阵发烧，生气，战争带来的是毁灭，是离乱，哪里有香味可言，只有疯子才会喜欢战争。原来他自以为清醒，其实一直沉醉在噩梦中。“秀美，就是李白来了，面对这满目苍夷的世界，也不会诗情大发，何况我这个半瓶子醋。”

“难怪你一直不开心，原来在想这些。”秀美理解的说。“要是没有战争，我们就可以信马由缰了。你知道吗，我从北平回来后，才知道皇冠体育投注：为什么是文明的摇篮，哪里的古建筑真多。只是我不明白，皇冠体育投注：的朝代更迭太快了，好像几百年就要有一次。不像我们皇冠体育直播：，基本的是由一个王朝统治。”

小野听到秀美这样问，心里不由震颤了一下，秀美提出了一个很深刻的问题，他并没有去想过。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中华民族是个不安分的民族？还是他们绝不甘心忍受强权者的奴役，时时要起来反抗。好像皇冠体育投注：的，大型的农民起义，都是因为不满统治者的压迫才揭竿而起的。这么一想，他更觉得眼下高岛实行的统治办法是危险的，而酒井似乎在布他的后尘。他就把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和她说了。

“哦，是这样。我知道你为什么和高岛的理政截然不同了，因为你了解皇冠体育投注：，”秀美深思后说，语气中含有敬意。她感到，和小野走得越近，越觉得他像大海。肖鹏好像也很博学，他们俩谁优谁劣？这两个人要是成为朋友，那一定会很有趣。但是她立刻失望的否定了自己，觉得这种想法很天真。他们都热爱自己的国家，都在为自己的国家竭尽全力，只能是战场上的对手。

这时候的小野也在想肖鹏，他在猜，肖鹏在干什么？似乎一切都看得见，又都蒙蒙胧胧。他把自己的猜测和高岛说，高岛会信吗？他立刻否定了自己，高岛不会信，他一向很自负的。何况眼下无法证实自己判断是否正确。但是他又明白，一旦证实了，灾难也就发生了，到那时就算自己说对了，又有什么意义？作为帝国军人，不能不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国家，他决定明天就把自己的担忧告诉高岛，信不信他尽力了。

“小野君，想什么呢？我们快一点走，天已经黑了。”见小野不说话，秀美又说。

“好，我们快一点。今天有新电影，我们去看看。”

“又是鸳鸯蝴蝶梦那一类的？我不喜欢。”秀美说。

“现在也只能看看这类电影，戏剧了。那些宣扬大皇冠体育直播：帝国的，赫赫战果片，你不是更不喜欢？”

秀美想了想，觉得小野说得是这么回事，就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