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艰难决定（下）

战栗，除了战栗还是战栗。

即使是见习长老，长老了，也有战栗的这一天。

代大长老的决定一公布，在场之人同时战栗。

只手遮天的缪家也有这一天啊。大法典之下，毕竟还有人人公平的这一说啊。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跟谁比？跟缪腊比吗？比个屁，缪腊显然也要挂了。他要不挂会真有按照大法典的判决决定出炉？

落井下石是什么，痛打落水狗又是什么？看看这会场便知道了。人情汹汹，尽是缪家之不是；众口铄金，全乃英明之领导。

玉真公主微蹙眉头，表面虽颇不以为然，内心却实是厌恶。墙倒众人推，莫过于是。言之凿凿的，有多少便是缪腊提拔起来的呢？人性，于斯可见一斑。

玉真公主不屑于也不乐于做这等赶热乎的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她静悄悄的站在了人后，就在这个当口，从耳朵里听到了萧瑟的邀请。

“公主殿下，请来后堂一叙。”

玉真公主这才发现，萧瑟跟玄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不见了。他会叫我，叫我做什么呢？

玉真公主心中纠结，最后看了一眼熠熠生辉的掌门法戒，不露痕迹的退场了。

霍斯羽、霍斯桐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玉真公主便看到正跟玄武下棋的萧瑟了。

“玉那个什么公主，冒昧邀请，还望见谅。请随便坐。”萧瑟拈了一枚棋子，轻轻的敲着石桌台面。

“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小子，也该改改你那做派了。”

玄武不悦，说道。既然请人家来了，又是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这等吊儿郎当，成何体统。

“我就是一闲云野鹤，老兄您就多担待吧。”

“呸，你是闲云野鹤？瘆的我牙帮子痛。玉公主请坐，我老头子受不得这货拽拽，走人了。”

“别走远啊，这盘还没下完呢。”萧瑟扯着嗓子来了一口，玄武早瞬移不见了。玉真公主微窘，混不知萧瑟为什么单请自己过来。瞧这样子也不像是算总账呵。自打在月牙驿站跟燕土女冲突，又亲眼看到萧瑟三箭将青龙射得那么狼狈，玉真公主总有一种落在半空的感觉。

“斯羽、斯桐，看茶。”

“方才广场上一片乌烟瘴气，唯玉长老静思凝神，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矫矫不群，卓然自成一格呵。”

萧瑟一番话，玉真公主心中咯噔一下，糟了。自己方才的表现，都叫人家看了去了。

除却缪腊，自己可是来人中唯一一个跟陵南有冲突的人，再加上自己刚刚讨论时保持沉默，虽然只是因为对诸位同仁痛打了落水狗，乱助太平拳的行径颇有看法，但是落到萧瑟眼里，他会怎么想？

怪不得那么多人不找，偏偏找自己来呢。他是要做什么？逼自己表态吗？还是……

“呵呵，我敢断言，等会你看，肯定缪腊一顿吃多少饭都是罪状，你信不信？”不等玉真公主开口，萧瑟又来了这么一句。

“呃，……”玉真公主真不知该如何说了。萧瑟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要紧张，闲聊而已。其实，不论是株连九族，还是株连三族，在我看来，都是残暴之法，有灭绝人性之嫌疑，玉长老以为呢？”

“咳咳，啊，咳咳……”

“原来玉长老也伤风了，哈哈。知道这话题会敏感，却没想到连长老也不敢言啊。玉长老可是号称是下一任代大长老的有力人选啊，怎地也如此市侩？”

玉真公主一张翠面几乎扭成了苦瓜。她真的发现，自己在萧瑟面前——抛开其他因素，他就是一典型的毛头小子，——是如此的举止失措。有一种，渺小之感，柔弱之感，无力之感。譬如学生见了老师，老鼠遇见了猫……萧瑟跳脱的思维，显然不是她可以追逐得上。但她必须要有反应了。

朔月国的公主特使，坎门十长老之一，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都决定了不能再沉默下去。朔月国总不会派一个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的人来车玉吧？

“为什么要株连三族呢？你自己都说株连乃残暴之法。”玉真公主口中带点颤音的吐出这句话。她已经决定反击了，她不能被人打倒，绝对不能。所以她必须，最起码，也得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那一瞬间，玉真公主几乎要哭了，她从来便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连说一句完整的话都要下好大的决心。

“我怎么知道，你们坎门的人，自然是你们长老团能决定。”

“我，至少我知道起先的决定，不是这样的。”这话听来，怎么软弱的有点娇柔？

“你说的不错，可事情会变化的。好在不是我推翻了你们的决定，我没有这个资格。我呢？作为一个局内人，责无旁贷，只能厚着老脸来求你们给陵南的百姓一个公正的判决，但是，我没有资格推翻你们的决定。三人团的决定，只有三人团能够推翻。”

“你就没有施加影响？”玉真公主才不信，见萧瑟似乎也不是那么的飞扬跋扈而不讲道理，放松了许多，“若你没有影响，或则玄武老前辈，我很难相信会有族诛的判决出炉，而且，判决的对象还是三人长老团中人。坎门丢不起这个人。”

“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如果杀一人可以震慑一万人，为什么不杀？关键是得有杀人的理由。他得有必死的原因。缪家当然有人有必死的原因。而族诛，狗屁理由都没有，就只有两个字，残暴。更深层次，或许还有其他的字，但我看不出，是吧？坎门的长老团就做出了族诛的决定，很出乎意料是不是？”

“你可以改的。”玉真公主笑声说了一句。

“笑话，我有什么权利可以质疑你们长老们的决定？我有那个资格么？换句话说，即使我有资格有权利，我为什么要改？陵南死难的五百多无辜，会让我改？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用他们的生命，填所谓长老门阀的无底私欲黑洞？你会这样做？我知道你有能力，换了你，不是我萧瑟，是你，第一时间发现陵南惨案背后的理由是如此的可笑，杀人就这么简单？生命就这么渺小脆弱？权贵豪强们们一己之私可以无限放大而不受任何约束，可以草菅人命，视人命如草芥。而你，却恰巧处在这风口浪尖，处在漩涡的中心，我的公主殿下，你会怎么做？”

玉真公主瞠目结舌，无言以对。是啊，换了自己，自己会如何？萧瑟说得对，她有颠覆缪家的实力。可，她会去颠覆吗？颠覆了缪家，对皇室有什么好？

一丝冷汗，从玉真公主的发际冒出。

“呵呵，利益而已，关键是在你心中，什么最重要。挟泰山以超北海，非不能也，实不为也；为长者折枝，非不为也，是不能也。”

萧瑟呵呵笑道，似乎丝毫没有看到玉真公主已经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蛋。“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以为，选择族诛，可以堵住某些人的口，可以让某些人让步。不过我很欣慰，至少你会流汗。”

“我不明白。”玉真公主语气虚弱，萧瑟有意无意散发的威严，便是她，也无法抵抗。

“我告诉你就明白了。瞧，因为陵南的事，我知道了沙漠里好多事。所以，我想斩断所有伸到沙漠里的手，斩断在发生在沙漠里的罪恶。沙人也是人，蛮憨也是人，他们有权利生活在最灿烂的金乌照耀中。当然，乌里大沙漠广袤无边，我也没有那么长的手。可是在我手边上，简言之便是朔月与车玉之间，这千里沙漠，当然可以作为。于是乎，有人想用对缪家的族诛这个办法来让我改变主意。因为我确实是最恨缪家。所以我只能同意这个决定。所以，我只有请你来帮我一个忙。”

“你要请我帮一个忙？”玉真公主奇怪。萧瑟天南海北，唧唧哇哇了一大圈，竟然是要自己帮他的忙？玉真公主内心微微颤抖起来，她知道，一个大大的机会，已经出现在她的眼前。

“是啊。我想请你出马，能保证缪家的人，一个不死的，带到陵南来。”

“啊？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没得选择。广场那些人太疯狂，巴不得缪家立马全死光光，只有你，是唯一一个沉默者。而且，你在坎门，享有极高的声誉，三人团之外，以你声望最高。还有你出身皇室，名正言顺。总之理由很多很多，但最重要的，是你个人魅力。”

“个人魅力？”玉真公主不由脸红了。萧瑟竟然口称个人魅力。

“哈哈，当然是个人魅力。瞧，你可是那么多**中的独一份，唯一一个跟燕土女叫板的。”

玉真公主哭脸，这是什么逻辑。

“至少你曾经不畏高手，虽然对法戒的渴望让你做出了交钱的选择，但你毕竟抗争过。不像他们，便是几十亿，也只管大把大把的拿出来。还无赖的收钱，没有丝毫道理，分明就是强盗一般的嘴脸，却满载而回，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吗？人，怎么越到高处，会越来越没血性了呢？难道**的命真的更贵重？鸟，王子犯法庶民同罪，老子就先杀一个血流成河，专拿**开刀。”

玉真公主直接傻了。这是什么思维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