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平原枪声（2）

欧阳林这儿不愧是丐帮的分舵，就连这“叫花子鸡”都做的考究。先将偷来的鸡放血开膛，拔干净毛，肚里放上佐料，然后用府河边的苇叶包裹严实，再用黄泥和上今年新鲜的麦糠，用麦糠泥一层层涂抹，滚成一个泥球，放到火里烧烤，待到麦糠泥干透，立刻用新鲜的黄土将火堆盖住，捂严，等到黄土不再烫手，才把麦糠泥包住的干泥球刨出来，拍去麦康土，香气四溢的“叫花鸡”就可以入口了。

当下孟大虾和欧阳林等人，一人一只“叫花鸡”在手，撕皮掳肉的就开始嚼馕，一边吃一边说话——

“欧阳大哥，你这药王庙紧靠路边，去东边扫荡的鬼子出城的话，就等于是在你眼皮子底下过了？”

“是啊！”欧阳林灌下一口烧酒，抹抹嘴。

“那他们每天什么时辰走，又是什么时辰回来呢？”

“这可没准儿。他娘的皇冠体育直播：人可狡猾呢：有时候天不亮就出动，天黑透才回来；有时早早的就溜回来了；还有时出去三波回来一波...他娘的没有一点规律。”

“城东现在有多少抗日武装在活动，都是谁的部队？这个欧阳林大哥应该知道些吧？”

“知道！”欧阳林又撕下一条鸡大腿，开始如数家珍的叙说：“东北方向是徐水县大队，活动在漕河、大因、崔庄一带，七八十人，四十多条枪，大队长姓刘，戴着一副眼镜，人们都叫他‘眼睛刘’；正东以及东南，是任光苑县大队，分别是由任丘、志光（今天的安新县，原来叫志光县，志光取自人名）和清苑的县大队合编而成，人数有三百多，二百多条枪，大队长姓方，叫方晟，因为脸上天生一块胎记，老百姓都叫他‘鬼脸儿方晟’；另外还有几支区小队，人数都在二三十，手里的家伙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所有这些抗日武装，都属于**吕司令的手下。...”

“那吕司令的人马在哪一带活动呢？”

“听说最近皇冠体育直播：鬼子扫荡频繁，吕司令的大部队在保护完麦收之后，都转移到了蠡县、深县、武强、河间一带休整，咱们这保定城东基本上是几个县大队和区小队在打游击。”

.............

告别了欧阳林，孟云霄带着展翼罗杰回到楚天威的“和气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伍志彪和廖天时两路人马派来的联络员正在等他。

“趁着没关城门，你们赶紧出城，告诉你们的头儿：会合地点改在离保定十八里的孙村，因为鬼子把炮楼都修到了下闸村和大阳。”

打发走了两个联络员，吃了楚天威准备的丰盛的晚饭，孟大虾几个人就蒙头大睡。

一直睡到夜里两点，孟大虾悄悄起来，拍醒展翼罗杰，小声地对二人说道：“赶紧扯呼，那三个小姑奶奶还在睡呢，再不跑来不及了。”展翼罗杰憋着笑，收拾妥当。孟大虾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等我们”——然后就带着“哼哈二将”悄悄溜出了“和气堂”，不走大路，一路蹿房越脊，直奔东门。

几丈高的城墙对三个人来说就本不在话下。三个人躲开巡逻队，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就溜了下去。

下到城墙外头，几个人松了口气，这才一边走一边开口说话——

“老大，一会儿霍姑娘他们几个醒了看不到我们怎么办？”展翼问道。

“有楚老先生照顾呢，不用担心。”

“老大你没听明白，展哥的意思是说：二嫂的脾气不好，等天亮要找不到我们的话，肯定会闹出点事儿来。”

“有霍姑娘在呢，她们俩都特听霍姑娘的话。再说，就算他们惹点儿事儿，也是小鬼子倒霉，凭她们三个的身手会吃亏吗？你们就把心放肚里吧！”

“你应该把霍姑娘带上。霍姑娘每次都帮你忙不小。”展翼小声嘟囔着，觉得老大不仗义。

“这我知道！可要是带上霍姑娘，那俩小姑奶奶谁管得了啊？”

“老大，咱们这是往哪儿走啊？好像是东北方向啊？”

“对啊，咱们先去找‘蓝狐’，从地图上看，米家堤离咱们比较近。然后再一块儿等廖天时的人。”

三个人趁着凉爽的夜风，悄悄的行进着。已经是八月份儿，玉米棵子已经有半人多高，青纱帐马上就要起来了。

在米家堤东南角上，一块儿挖沙人留下的凹地里，孟云霄三个人找到了伍志彪和他的‘蓝狐’。会合之后，按预先的约定，一行人趁着夜色，摆开“Y”字搜索队形，直奔东南方向。

一个小时以后，已经是凌晨四点来钟，天空渐渐发蓝，天就要亮了。突然，前方传来一声“咕——呱”的青蛙叫声，这是前方侦查人员的报警信号，孟云霄赶紧双手并掌，掌心向地压下，示意大家就地隐蔽；紧接着又是连叫两声，显然是敌情严重。

不到半分钟，单飞延猫着腰从玉米棵子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老大，”单飞延压低声音，“前面的大堤坡上趴满了人，除了鬼子，还有伪军，我们的位置是在他们屁股后面。两个兄弟正在监视。”

孟云霄一愣：这个时间鬼子伪军趴在堤坡上，显然是半夜就出发的，按自己行进的速度估计，前面就应该是孙村，难道村里有鬼子感兴趣的东西？

“向后传：变攻击搜索队形前进，准备战斗！”孟云霄一声令下，队伍由“Y”字型变成了“V”字型，又慢慢变成“一”字型的形态围了上去。

在玉米地的边缘，孟云霄轻轻拨开玉米叶子，向外望去——

暮霭沉沉之中，在对面杂草丛生的堤坡上，密密麻麻的趴着不知多少个穿米黄色军装的鬼子和带着大檐帽的伪军。孟大虾开心地笑了。

“准备！”孟大虾向后缩回身子，低声命令：“火力组、狙击组进入阵地！手榴弹！‘醍醐灌顶’——投弹！”

所谓“醍醐灌顶”，就是将手榴弹拉着导火索，在手里停留几秒再扔出去，控制好的话，正好在落地前的半空中爆炸，形成大面积四射的弹片，不存在任何爆炸死角。

“轰、轰——轰，轰——轰...”

在黎明前的平原上，几十声接连不断的巨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震碎了寂静的夜空。

随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村子里立刻就有枪声回应。

“有情况！”随着一声惊喝，方晟一骨碌就从炕上爬起来，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枪：“警卫员！命令各连集合！”

方晟窜出屋子——“哪边放炮？”

“村北！”警卫员伸手一指，“啊，不对，村南也有枪声，还有村西...”

“别说了！”指导员潘和平跑过来打断警卫员的话，“队长，我们被包围了！”

“奶奶个球！”方晟恶狠狠的骂道，“各连以班为单位，全部上房，进入高房工事！民兵连！民兵连长来了没有？组织民兵，维持村里秩序！”方晟虽然嘴里骂着粗话，却临危不乱，有条不紊的做着战斗部署。

等他安排完毕，指导员潘和平说道：“老方，村北的敌人好像是受到了攻击。你听：村北的敌人并没有向村里开枪，而是在向外开火。”

方晟侧耳细听：“难道是徐水县大队的刘大瞎子？”

“我听不像。你听这捷克机枪的声音，好几挺呢。刘大瞎子就一挺歪把子！他没这么富裕。”

“别说了，走，看看去不就知道了嘛！”

“你先去村北，我去村南瞅瞅，那个方向可是真向村里攻击呢。”

“好！分头行动！ 注意安全啊，老潘！”

方晟带着一个班，跑到了村北头，上了房一看：敌人果然没有向村里进攻，而是趴在村北的大堤南坡上，向后开火。

“你们都他妈的闲着干嘛！看戏呐？小鬼子把屁股都给你了怎么还不打？”方晟大声呵斥着，睡的懵懂的战士们这才缓过神来，纷纷向堤坡上的敌人开枪射击。

方晟看到：大堤上的鬼子伪军突然受到两面夹击，阵型立时大乱，这些敌人来回转动着枪口，却又不知道到底该向那一方射击，不时地有人中枪，被打倒在地。只是方晟发现，中枪的敌人大多数是被大堤北边的人大死的，自己这边的战果却是寥寥无几。

“嘿！”方晟吃惊的自语，“他娘的这帮人不但家当富裕，这枪法还都不错啊！”随即扭头命令他的战士们：“别乱开枪，敌人已经被打懵了。给我瞄准了打，别给我在朋友面前丢人！”——还不知道是谁呢，就朋友了。

“老方，”潘和平又跑到这儿来，“别的方向的敌人进攻势头都不大，都被挡住了，就你村北这儿打得厉害！”

“打得厉害也不是咱们打的！”方晟悻悻的冲村外一努嘴，“是人家打得凶！这他妈到底有多少机枪啊？你听这火力，多猛！”

其实不是孟云霄他们机枪多，而是冲锋枪多。都是自动火力，不过方晟可就外行了。

“大队长，鬼子伪军可不少啊，东西两面都上来了，咋办？”伍志彪有点着急，“要不咱退一退？”

“退？”孟云霄一瞪眼，“老子和鬼子干仗什么时候退过啊？老子没那习惯！”

伍志彪脸一红，是啊，自打跟了大队长，大队长好像还真的没有临阵退缩的时候。——“弟兄们！‘开弓没有回头箭’！给我狠狠地揍这群王八蛋！”

“伍志彪你怎么老犯糊涂哇！我说不退，可也没叫你拼命啊！”孟云霄大声地埋怨着。

这下伍志彪就真有点糊涂了：不撤退，也不拼命，这仗怎么打？

“火力组准备掩护！展翼罗杰，带爆破组在东南角投弹攻击！给我撕开个口子！其余人所有人，跟我冲！冲到村子里去！杀！”

孟大虾也没有多高明，既然不撤那就冲锋。冲到村里和村里人会和，然后等廖天时的人来了，再来个里应外合。只能这么干了，毕竟自己的‘蓝狐’人数太少，这村子外面又无险可守。

“哈！”站在高房上的方晟开心得大叫，“外面的人想进来！重机枪！给老子抬上来开火！掩护村外的人！”方晟现在也大方起来，整个县大队就一挺缴获的九二式重机枪，子弹也只有十个供弹板，也就三百发子弹。

“打！别在乎子弹！给老子狠狠地打！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来给老子捧场啦！”于是一时间，枪声大作，弹雨横飞。

方晟很快就和他心中想象的“神仙”见面了。——一脸硝烟的孟大虾带着展翼罗杰，在队伍的最后面进了村子。方晟迎上去的同时，心里在想：这个大个子还真会带兵啊，是块好材料！

方晟迎上前，先举手敬礼：“八路军冀中军区任光苑县大队，大队长方晟！请问你们是...”

孟云霄赶紧还礼：“国民革命军太行山抗日独立旅孟云霄！”

“什么？”方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就是传说中的孟云霄吗？

“久仰啊！真的是久仰啊！”不善言辞的方晟只能由衷的说出这么两句话，然后方晟一把就拉住孟云霄的手——“孟旅长原来这么年轻啊！”

“哎——”孟云霄对这方晟也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所以立刻像老朋友一样打断他的话

——“叫我云霄好了！我不喜欢别人叫我的官称，特别是对好朋友来说。”

“啊？”方晟一愣，所及哈哈大笑，“哈哈哈。好！爽快！孟云霄果然是义气中人人！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啦！”

“队长！”一旁的潘和平笑道；“敌人还在村子外面开枪呢。你们就算交朋友也别站在枪林弹雨里呀！这也不是咱们县大队的待客之道吧！”

“哎唷！你瞧我真是糊涂！云霄老弟，走，咱们找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好好聊聊！”

“可是方队长，”孟云霄笑着向外指了指，“小鬼子不让咱们清闲啊！你先把我带来的人布置一下，帮助弟兄们搞下防守咱们再聊好不好？”